“要不,將醫生帶走算了。”折向東悄聲說。
刑警隊長像望著什麼似的,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折向東,然後扭頭說:“開車。”
“田翠花你不得好死,我男人被槍斃了,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那女人一見車又要走,就又罵起田翠花來。
田翠花過來擋住了車,說:“我跟你們走,我知道是誰。你們把這個女人放了,讓她回家吧,她家裏還有孩子。”
但這時幾名公安已什麼也聽不進去了,折向東將鎖在保險杠上的銬子打開,但實在不忍心銬這婆姨的另一隻手,就噌地將另一邊銬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說:“我讓你再跑。”於是幾個人將哭喊著尋死覓活的醫生老婆推進車裏,這時車上已裝不了這麼多人了,向東的這一邊,門子都關不上了,他就讓一扇門開著,半個身子坐在座位上,一隻手扶著車門的上方,車就發動著了。車吼叫著,在已經開始融化的雪地裏來回扭了幾個印,走了。
車遠去的路上撒落了一路嗚裏哇啦的喊聲,這聲音和警笛聲摻和在一起,在空中飄著,越飄越遠。
警車一走田翠花將頭發梳洗幹淨了,將衣服穿戴整齊了,又將家裏安頓了,就一個人上了路。
這天晚上,田翠花麵對著幾名審訊的幹警講了事情的整個經過。原來田翠花的男人向鄰村男人範大借了兩千塊錢做生意,但是丈夫虧了本,為了賺錢還借款,他販賣假鈔,結果又被公安給逮住了,判了六個月,關在了監獄。這範大來要錢,要不得,就拉走了她家兩件家具,但嫌不夠,說還差一千,又見她男人不在,就趁機提出了拿人頂錢的說法,雙方經過討價還價,田翠花無奈答應了,倆人訂了一個月的口頭合同,合同期滿,欠賬抵銷。於是,每晚在孩子睡熟後,這個男人都來鑽進田翠花的被窩,雞叫時男人就起身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個月很快就到期了。田翠花怕這事被村裏人知道,怕將來被老公知道,再說每夜提心吊膽,也怕孩子醒來,就提出合同到期不同意再同這個男人來往。但是這個要求被範大拒絕了。範大在和田翠花多次商議無效的情況下,決定鋌而走險,於是在一個夜裏他扛著斧子翻進窗子,鑽進了田翠花的被窩。第二夜他又如法炮製,不想驚動了田翠花的大女兒,他就起身跑了,走時揚言說自己第三夜還要來。田翠花恐怕他繼續糾纏不清,就對鄰居王剛來說了,要他出出主意,找幾個人嚇唬嚇唬範大,讓他別再來了。沒想到這醫生非常懂法,擔心自己被牽扯進去,就建議她去報案,用公安來嚇退範大。但就在案報完的當天,醫生提出要和她發生關係,她也同意了。這就有了一條毛巾兩種精斑的事情。以後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田翠花想嚇唬範大,但同時又不願意讓幹警抓住他,將這事情弄得家喻戶曉,這種微妙的心理導致了折向東他們抓捕的當夜空了手。但到今天,當她看到這個案件因為自己沒說實情,繼續還有許多無辜的人要受牽連時,實在不忍心了,就來自首。
“反正我沒說真話,到這份上了,要殺要剮都由你們。”田翠花說。
就在這天夜裏,醫生也承認了事實,承認他曾在報案的當天下午與田翠花發生過關係,但是是她願意的。並且,他還承認自己趁辦案人員不注意,調換了驗血瓶上的章子與自己的名字,於是有了章子的血液與毛巾上DNA相符一事。
疑團盡散,真相終於大白。
專案組連夜將所有情況向局長做了彙報,局長趕了來,狠狠地扇了田翠花一記耳光,扇了醫生一記耳光,罵了一句粗話。
“這兩個人,統統給我以妨礙公務罪拘留十五天。還有那個婆姨。”
瞬間,一大堆人都愣住了。
折向東當夜並未參加審訊,因為組織上沒安排他,他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這一切的。他一聽眼睛裏直迸火,就這麼一件糊裏糊塗的事,他的前途卻不明不白地被毀掉了。他趕到看守所,找到一手炮製了這個案件的田翠花,真想扇她一個耳光。但當他看到田翠花滿臉的淚水,看到這個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楚楚可憐、眨巴著惶恐的眼睛躲在角落裏,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老鼠時,折向東伸出的手頃刻間停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