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冷了,路上的行人開始變得稀疏。夜幕降臨的時候,我搭公交回家,在樓外的小攤上買了一對煎餅。攤煎餅的老夫婦在冷風裏配合得很默契,遠遠望去,似經曆著風霜的雕塑一般,在這變幻莫測的城市生活中成為一道永恒的風景。
推門進屋,霓雅坐在沙發上,點點安靜地臥在她的懷裏。
我一邊啃著煎餅,一邊坐在霓雅身邊聽她講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我在學校住了幾天,上了一次他的量子力學,也去他家看了看。”霓雅很平靜地說。
“他家?”我差點跳起來。
“隻是在院子外麵看了看,”霓雅繼續說,“他的院子很特別,被植物整個包了起來,現在滿院的落葉,想來夏天一定是亭亭如蓋。”
霓雅的麵龐上露出一絲神往的色彩。她把鬢角垂下的長發順到耳後,像小女孩那樣眼睛亮亮地望著我:“你說,是他自己種的麼?”
她似乎並不需要我的回答,也似乎在描述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美好事物。
“你們,說話了麼?”我問。
霓雅偏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後抿著嘴唇笑著看著我,很幸福很確定地點了一下頭。
“恩。他從窗戶裏看見我站在那裏,他走出院子,問我,你,怎麼在這裏?”
霓雅像小孩子偷了一塊心愛的糖果那樣,睜大眼睛忐忑又得意咬了一下嘴唇。
“你說什麼?”我急切地問。
“我說,我隻是路過這裏。然後,我就轉回身走了。”
“可是我感覺他並沒有走。”霓雅認真地望著我,眸子裏晶瑩剔透。
“然後,我就轉回身來大聲對他說,我是回來看看你!”
“他果然還是站在那裏。”霓雅的目光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確定。
她幸福著,似這多年的等待和盼望終究換來了一個答案。
即便也許,這個答案依然是自己構建的美麗花園。
“然後呢?你們後來又見麵了麼?”
“是我見到他。他從幼兒園接他的女兒回家。她坐在他的自行車後架上,梳個羊角辮,大聲地唱阿裏巴巴。”
霓雅笑著給我描述小女孩在風裏唱阿裏巴巴的景象,仿佛那個小女孩不是他的女兒而是霓雅自己。
“小傘,你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在一起?”霓雅頓住她的笑容,望著我。
我一時語塞。
換作往常,我一定舒服地把自己往沙發深處一扔,學著加菲的樣子大聲地說:
“Love me!
Feed me!
Never
leave me!”
可是此刻,我覺得自己在故事之外,望著一處寧謐的風景。
“他就是那個人。”霓雅說。她不再像小女孩那樣笑著,她望著懷中安睡的點點,若有所思。
“小傘,你記得你給我講的狐狸吃葡萄的故事麼?”
“記得啊。”
一隻狐狸想吃院子裏的葡萄,可是它太胖了鑽不進去。於是他齋戒七天七夜,終於瘦了下來。等到它飽餐一頓,卻發現身體變胖了無法走出院子,隻好重新齋戒七天七夜,變回瘦狐狸,才走了出去。
這是曾經陽光在操場的看台上講給我的故事。
“我就是那隻瘦狐狸,”霓雅說,“我帶不走葡萄。不過,身體裏留下了葡萄的香味。”
她對著我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