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能瞟到謝子孟修長的脖子、弧度優美的側麵,蕭悠跟司徒兩個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唱著老掉牙的校園時代的歌曲。
羅絡,謝子孟輕輕叫我,父母當年因為生意得罪了一個黑白兩道通吃的老板,為與對方放開手腳一搏,不得已把我送走。雖然父母向我保證一年接我回家,可六歲不到的我坐火車到你家時心裏依然充滿不可名狀的恐懼。不過,是你家人的關愛讓我擺脫恐懼,而你的歡樂就像夏日陽光驅逐走我內心的孤單。
其實當時他來我家的原因,通過後來父母斷斷續續的交談,也估計了個大概,隻是謝子孟帶著如此強烈感情色彩的描敘卻是我未曾預料到的。酒局開始前,蕭悠揭露謝子孟喝酒之後就很喜歡拉人聊天,會絮絮叨叨很雞婆。他平常跟人交談都是惜字如金,以嗯、啊、呀單音節詞為多,跟人多說幾個字就如同格外開恩般,如今這一大段坦誠有加的話拋過來,還真讓人有點不適應。
父母為了賺錢沒有時間陪伴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個人跟玩具自說自話,在幼兒園也不願意跟小朋友溝通,是個很別扭的小孩,父母還曾以為我自閉,強製帶我去醫院檢查過。如果我說童年時代的記憶隻有跟在你屁股後麵那一年,你信不信?假如形容謝子孟的眼睛是一汪分辨不出季節的深潭,那麼此時正遇片片黃葉緩緩落下水麵,秋意漸濃,讓人感傷。
我很想伸手摸摸他的頭發,希望能撫平他心頭絮亂的情緒。畢竟不是漫畫中的人呐,能一酷到底,也有屬於自己的七情六欲。
被父親接回來後,不再別扭,父母對我的轉變欣喜萬分,為了彌補拋下我一年,也會從百忙中擠點時間偶爾陪陪我,讀小學、讀中學、讀大學,一切順利,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廣,家裏的房子越換越大。謝子孟說這些的時候並沒任何喜悅在字裏行間跳躍,反而刹那的憂鬱那麼明顯,空洞的讓聽者揪心。
不過還是很想念你家的那棟小房子呢。他夢囈般說道。
我也很懷念那棟承載如此多歡樂的房子啊。我默默回答。
小子!小小年紀這麼多牢騷?不要在這裏為賦新辭強說愁!我輕輕拍他腦袋。心裏有點悶悶的疼疼的,強捺住內心擁抱他的衝動。
喝酒!喝酒!我爬到沙發站著大叫,喝完手中的那罐,重新再打開一罐,咕嘟咕嘟幾口後,嘩!爽!
子孟,你敢確定張羅絡性別欄裏真填寫的是“女”?司徒文表情複雜看著我。
子孟、蕭悠齊齊搖頭。
感覺到謝子孟的目光時有時無投注到我身上,但不敢觸及,他的目光算不上深情款款,不能說單純友誼,隻能說曖昧不明、複雜難懂。想想他才二十歲的現實,心裏不由得會把他飽含複雜內容的目光進行過慮,簡單化再簡單化
。
笑話我?明天就給你們找個男人看看!我想我確實喝多了,十五支還是二十支?
別看我穿著牛仔褲破襯衣不怎樣,打扮打扮還是很不錯的!真是喝多了嗬。
想當初,讀書的時候欣賞我的人還是有幾個的嘛?隻是我不要罷了!
……
喝的暈暈忽忽之後美美的睡一覺真有點醉生夢死的糜爛感。百葉窗?衣櫃?書桌?電腦?眼睛半閉半合之間感覺周圍的環境與自己狹小的宿舍出入甚大,床!被子!一個激靈,迷糊轉清醒。
手機裏有謝子孟發來的短信:毛毛蜜絡姐昨晚已接走,幫你請了假。
啊!啊!啊!
焦灼、驚訝、羞恥、擔憂、自責……煮成一鍋粥在我心裏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啊!啊!啊!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房間、這棟房子!
行屍走肉、漫無目的走著,急欲找個借口來抹平大腦的紛爭。
你以為你換宿舍我就找不到你嗎?哼!前麵樹林裏圍了一堆人推推閃閃不知幹嘛。
你想幹嘛?這個有點類太監的聲音好像似曾相識。
敢泡我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明顯裝腔作勢惡狠狠的聲音。
是你馬子自己送上門的,你要搞清楚!是班上那個滿身洞、還有舌環的學生,鄧瀟樸。
鄧瀟樸依舊一身嘻哈裝扮,語速並沒因舌環而減慢,氣焰也沒因對方人多而低迷,一副欠揍的表情。
趕上一莊校園暴力的熱身前奏。
瀟樸,好巧!我剛想找你呢。我大聲對著人群喊,這小子是欠揍,可對方仗勢欺人也讓我看不過眼。
小張老師?!這會兒竟然叫老師,難得。
在跟同學聊天嗎?方便過來談幾分鍾嗎?對方十來個人倒也不是多麼牛高馬大,可眼神一個個看看去挺暴力的。
哦!他朝我這邊走來。
同學!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衝他們真誠微笑。
瀟樸,上次你跟我說的事情—快跑!我朝他使眼色。
鄧瀟樸感激地衝我笑笑,拔腿就跑,身上叮鈴哐啷的,比帶著鈴鐺的小狗跑動的時候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