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的落點無疑是另一張嘴。
不像剛才一不小心的擦碰, 這一次完全是蓄意的。克裏斯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湊近, 安濕熱的吐息拂過他的臉頰, 吹得他發癢。這個俯身可能花了好幾秒, 也可能用去半個世紀, 連可以閉氣遊過半個湖的克裏斯都感到了胸口發悶——當然, 也可能是他現在的狀態太消耗氧氣的緣故。
騎士在快碰到對方之前忽然停了下來,擔心自己發幹的嘴唇會把安碰醒。他倉促地舔了舔嘴唇,舔完又覺得這樣濕乎乎地碰上去是不是不太好。剛才不知從哪兒生出來的勇氣和衝動在這兩下停頓中飛快地跑掉了大半, 安毫無防備地呼呼大睡的樣子讓克裏斯又生出了那種占小朋友便宜的負罪感,幾乎要良心不安起來。他瞻前顧後好幾秒鍾,心一橫, 閉上了眼睛。
克裏斯的速度並不快, 以免一個控製不好把安碰醒。他向下的動作像慢鏡頭,腦中的背景音樂也像, 完全是懸疑恐怖電影中主角靠近可疑的門時播放的那一段。這心髒當鼓點的BGM放得如此響亮, 以至於克裏斯覺得自己都要開始耳鳴了。
恐怖片主角抓住了門把手, BGM的鼓點密集到了高#潮部分, 終於他們之間隻剩不比一根頭發絲寬多少的距離, 能感受到彼此輻射出的體溫。然後……
“伯爵大人醒著嗎?我有急事……”
克裏斯猛地直起了身, 整個人在長椅上“噔”地一竄,險些把懷裏的安娜伯爵扔出去。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搶救回了安懸空的身體,僵硬地抬頭看向聲源。庭院的入口站著匆匆忙忙跑進來的夜鶯之喉分部老板迦勒, 他的身體還向前傾斜, 嘴巴半張著,顯然是硬生生半道停下的。
克裏斯想找個洞鑽進去。
他如坐針氈地與迦勒對視,竭力擠出個官方笑容。迦勒不愧是夜鶯之喉的人,他對上克裏斯窘迫的臉,眨眼間回複了平靜,若無其事地小步走來。“能把伯爵大人叫醒嗎?”他正色道,“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人。”
克裏斯連忙點了點頭,在腦中循環念著正事正事正事,擯除雜念,輕輕晃了晃膝蓋上的安娜伯爵。安直挺挺地躺在那兒,搖了好幾下都沒睜開眼睛,這反倒讓克裏斯鬆了口氣:現在沒醒,剛才一定也沒醒。要是她睡眼惺忪地問克裏斯剛才幹嘛顛她,克裏斯一定磕磕巴巴說不利索謊話。
“安?醒醒!”
騎士冷靜下來不少,認真開始了叫醒服務。他加大了搖晃力度,把安的上半身直起來。伯爵大人喉嚨裏發出一串懊惱的嘟囔,抱住克裏斯的腰,腦袋往他懷裏用力一埋,像要借此逃避騷擾似的。
迦勒抬頭望了望天,今天天氣真好。
最終安娜伯爵還是被挖了起來,她一臉不情願地睜開雙眼,殺氣騰騰地瞪著迦勒。迦勒被她要吃人的目光看得發毛,心裏不免嘀咕,伯爵大人的起床氣也太嚴重了吧。
何止起床氣的仇啊。
剛剛從天上掉下去的安敘像個進入了省電模式的手機,關閉大部分功能,開始在內部自我修複。她雖然沒能從火鳥身上咬塊什麼下來,但對精神力理解和應用方麵的提升效果顯著,相當於開了新的能源爐。以往有很大一部分無法消化也無法排除的晶核淤積在體內,也虧得安敘體質特殊沒像別人一樣一命嗚呼,如今“消化力”增加,這些淤積的東西成為了儲備能源。
醫生一度擔憂過她的水米不進,等發現她任何東西不吃也身體健康後,就把這歸納進神眷者的特殊裏,放著不管了。
以上那些話的意思是,安敘的睡眠並不是什麼病態,隻是運動加飽食後昏昏欲睡的生理現象。這些日子她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生活也沒關係的地步,但當你在不用早起的日子犯困時,你會怎麼做?身為大老板的安娜伯爵無人管製,也沒啥要緊事,睡著多爽,那就多睡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