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二世躺在他的大床上, 和以往一樣蓋著珍貴華美的錦被, 躺在花費多名異能者辛勞製造的柔軟枕頭上, 不過他的床榻上再沒有流水般的小情人。
尊貴的國王陛下, 癱瘓了。
他曾經強而有力的手腳失去了力道, 隻能酸軟無力地躺在床上, 連自己翻身都做不到。他的雙眼變得模糊不清, 兩隻眼睛的同一側看不見東西,隻有黑洞洞一片。第一次醒來發現自己的處境時,理查二世驚怒交加地大吼大叫起來, 然而他的舌頭像一塊布丁,軟綿無力地粘在上顎那兒。他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發出野獸似的吼叫。
皇家治愈者被叫了過來, 但讓國王失望的是, 治愈術並沒有讓他重新恢複過來。他暴躁地下令要砍掉這些人的腦袋,可最懂他心思的弄臣福特根本沒露麵, 有讀心異能的異能者也不見蹤影。王後伊芙恭順地貼在他身邊, 裝模作樣地聽他嗚嗚了一陣, 說:“啊, 您要找醫生嗎?這……我明白了, 陛下。”
治愈者離開, 一名醫生頂上,那是個不折不扣的omega,倘若理查二世還能動彈, 他非要一口啐到兩個不懂事的omega臉上。醫生看著他的眼神讓他莫名後背發冷, 這巫師拿出了他的小箱子,裏麵裝著密密麻麻的針。
國王的麵色在治療後緩和下來,不少人讚賞醫生的藥到病除,隻有理查二世本人有苦難言。紮入頭皮的針讓他頭痛欲裂,然而他再也表現不出一絲怒色,他的臉也癱掉了。
理查二世在心中用最最惡毒的詛咒來招呼這該死的巫師和自己惡毒的妻子,那個招來魔鬼謀害親夫的臭#婊#子!她活該爛穿肚腸!在地獄裏被焚燒毒打!國王咒罵完他們,開始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臣子能看破這兩個無恥omega的真麵目,他想,沒有自己在,王後怎麼能擺平亞默南的朝政?朝臣可都是alpha!
omega是要被統治的,倘若沒有他們的主人alpha,他們定然不知道日子要如何過了。他可惡的妻子雖然用這種卑劣的小手段讓偉大的alpha國王遭受了不幸,可隻要站到那些有著高貴血統的alpha當中,她注定隻能掩麵而逃。理查二世在心中妄想著王後受挫後哭著向他求助的樣子,待這個巫師解除了黑魔法,他定要重重地鞭打這個賤#人,剝奪她的王後身份,把她剝光了衣服吊死在城門外,要她知道把嫉妒心用在自己丈夫身上是多麼錯誤的選擇。
理查二世靠著這樣解恨的幻想熬過了兩天,僅僅到了第三天,他便大發慈悲地改變了自己的決定。或許王後可以不被吊死,國王想,隻要她馬上讓這巫師解除黑魔法,他就隻會休掉她、鞭打她、將她遊街示眾,隻要她立刻讓巫師解除詛咒。
國王向來認為,自己是全亞默南最勇敢的alpha。他年少時也曾參加過軍隊——盡管一直在軍隊大後方;他的異能足以狩獵最強大的異獸——盡管是在仆人們圍剿之後補刀。他當然擁有一個alpha最優秀的品德,例如英勇不屈,堅韌不拔,永不畏懼。但理查二世發現,自己寧可對上成群結隊的異獸,也不想再躺下去。
他經常頭痛,惡心,吞咽困難,一不小心就會嘔吐出來。他的排泄無法自控,排泄物不分時間地出現在床上。國王有足夠給他善後的仆人,但噴到身上的汙物足夠惡心,並且對國王的尊嚴產生了重大打擊。這兩天王後和情人們都沒來看過他,理查二世又覺得憤怒,又覺得慶幸。
到第四日,國王期待過的人們全都來了。
首先來的是宰相,羅蘭公爵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冷靜的姿態,向國王行禮,開始念誦要發布的公告草稿。他草擬的王命一如既往地措辭準確優雅,內容有條有理,然而還沒念到一半,理查二世已經怒目圓睜,兩隻眼珠子快從眼眶中瞪出來。
詔書上說,國王因病退位,傳位於小王子,因小王子年幼,讓王後伊芙與宰相羅蘭公爵攝政。
說到讓年僅三歲的小王子繼位時,詔書裏提到預言之子雲雲,完全是國王本人的口吻。理查二世的確說過這種話,但他預想中的傳位起碼是幾十年後,自己過世以後啊!他火冒三丈地瞪著宰相,在心中怒罵著這與毒婦同流合汙的亂臣賊子。這該死的、虛偽的野心家!以前還敢擺出一張憂國憂民的忠臣麵孔!他和王後果然有一腿!這念頭讓國王出離憤怒,一時竟不知這樁該下地獄的私通案件與奪#權篡位相比,哪個更讓他氣昏頭。
仿佛讀到了國王的心思,念完“王命”的宰相停了下來,抬起頭,說:“我對王後陛下並無逾越之舉,也對王位並無野心。”
鬼才信!!理查二世的雙眼快要噴出火來。
“我的理由早已對您說過,隻是陛下從未當真。”羅蘭說,“亞默南需要一個睿智的國王,而非一個頑固的瘋狂者。對所有‘叛黨’的赦令即將下達,醫生將被宣布合法,與安娜伯爵商議合約的使節已經出發,請您不必擔心。”
不擔心就怪了,國王的麵皮漲得通紅,像一個燒得要爆炸的水壺,呼哧呼哧喘個不停。羅蘭公爵公事公辦地行禮退下,理查二世今天才發現,這樣恭敬有禮的舉止也能讓他怒不可遏。
很快國王發現,宰相已經是最體貼的一員。
宰相出門之後,辛西婭夫人走了進來。理查二世眼前一亮,他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有些慌不擇路,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他寵愛的情人。辛西婭夫人從來都懂國王的心思,國王熱烈地看著她,想用眼神表達出自己的意思,讓對方把自己帶出去。
然後他看到王後出現在門外。
王後伊芙簡單地盤著頭發,穿著王後的華服,化著當下最時興的妝容,半點看不出惶惶不安。她和正要出去的宰相彼此一點頭就算招呼,而後閑庭信步地走到了國王床邊。辛西婭夫人恭敬地向她行禮,王後溫和地對她點點頭,兩人之間不見半點敵意。
怎麼會這樣?理查二世難以置信地想,辛西婭夫人不是經常對他抱怨王後是個假正經的婊#子嗎?她們不是彼此吃醋嗎?難道她們之間不應該像爭奪同一個alpha注意力的omega之間一樣,仇怨不共戴天,鬥得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