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故作若無其事地放聲笑笑,連聲客氣道:“沒關係,沒關係,我沒事。”其實他的雙手正急著接書呢。
白玲見這小夥子毫不介意,把伸過來的書又縮了回去。她眨巴著眼睛說:“要是這樣,就麻煩你再等五分鍾。我把裏邊一段抄下來。”沒容對方答應,就從兜裏掏出了筆記本。
這一手使小夥子哭笑不得,他急得真想把雙腳跺跺。他暗自責罵自己:“活該!活該!誰叫你這樣逞能呢……”他湊到了白玲身邊,想起到無聲催促的作用。眼一斜,看見她在筆記本上這樣寫:氣溫長期在三十五度以上,勢必造成棉花落鈴。必須從以下幾個方麵采取措施,降低棉田的溫度,適應棉花成鈴的需要。
嘿!看來她可能是研究解決棉花落鈴問題的。他那明麗的目光似照相機上的閃光燈一樣,在白玲臉上閃了幾閃,笑了一聲,問:“你也是搞這個研究的?”
白玲扭過臉,嘴角掛著幾絲笑意,乜斜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說:“專研究氣溫與棉花落鈴和成鈴的關係哩。”
“看來……”小夥子思索著說,“看來你正在攻‘高溫’關?”
白玲輕輕地“嗯”一聲,說:“‘低溫’關已經攻破,正在攻‘高溫’關呢。”
“嗨呀!”小夥子樂得合不住嘴,“那咱倆‘合而為一’有多好哇!”說完,又嫌這話太冒失,急忙補充道,“我是攻破了‘高溫’關,正在攻‘低溫’關呢,咱交流交流好不好?”他那急躁情緒這陣子全溜走了。
白玲笑盈盈地合著書本,還沒答應,嫂嫂一陣風似的進來了。沒到跟前就打個“響炸雷”:“喲,你倆談恁熱乎。”她朝白玲撇一撇嘴,“怪不得這兩天你鬼頭蛤蟆眼哩,原來你們認識。”
白玲心“嗵嗵”直跳,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看了看那小夥子,用胳膊肘連三趕四地碰嫂嫂:“別瞎說,俺倆是在說棉花上的事哩。”
小夥子也覺得莫名其妙,瞪著一雙不明白的眼睛問:“咋?白大嫂,這位同誌你認識?”
嫂嫂的笑聲好似斷了電的電車一樣刹住了。瞧瞧這個,望望那個:“咋?你倆不認識?”
“不認識!!”他和她相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
“幹脆介紹一下吧。”嫂嫂又笑了,“他就是常喜。”
白玲立刻低下了頭,真好比一個熟透了的沉甸甸的穀穗。
嫂嫂又對常喜說:“這是我妹妹白玲。”
“白玲?”常喜差點兒叫出了聲。他做夢也想不到今天竟同白玲在這個新華書店裏相會了。他覺得這真是戲劇般的相會。他想起了“五一”那天失約,沒同白玲相會,覺得有些慚愧。他瞄白玲一眼,她那臉蛋兒像一個發紅的蘋果,一朵將要開放的芍藥;她的目光那麼的和善,沒有一點兒責備的意思,也是那麼的可愛。突然,他看見了白玲那一雙小辮子,心裏一震:“咋好像見過這辮子?”印象最深的是辮梢上紮的那深綠色的呢絨頭繩。他回憶起“五一”早晨走到閱覽室的時候,看見的那個姑娘的背影,也是這麼一對辮子,也是這麼一種顏色的頭繩。他終於懷疑是她,禁不住問道:“‘五一’那天在閱覽室裏的是你?”
嫂嫂一看,白玲正在朝常喜擠眼努嘴。她先是一愣,後是一笑,心裏的一切“謎”都解開了。說了半天,是自己被蒙在鼓裏。她嘿嘿一笑:“咱這介紹人算當得多餘!這算是多餘的介紹。”又故意玩個“鬼”臉:“你們談吧,你們談吧!啊!”說著就要走。
常喜和白玲見嫂嫂要跑,一個人上去拽住一隻胳膊。但拽得並不很緊,她一掙就跑了。白玲、常喜攆出來時,她已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流裏。這時,他倆站在新華書店門口的台階上,你笑微微地看看我,我笑微微地看看你,都不知該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