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搖了搖頭,說道:“你能這麼自如的操控棋局,不僅僅是因為你聰明,而是本來這些棋子,便隻能在你手中,或是奮勇直前拚殺,又或是退避三舍防守,可你想過沒有,若是這些棋子突然地活了過來,有了生命,那又會怎樣?”
若是棋子有了生命,有了自己的思考,那還能叫做棋子嗎?那麼,他還能那麼不顧後果的奮不顧身?又或者是能不管麵前多大的危險,牢牢緊守著那一道天塹?
進也難,退也難。
幾乎是刹那,融嫣臉上的表情驟變,心中驚奇了波瀾,回憶裏,那個穿著黑袍有著銀色頭發的父親似乎就坐在自己的對麵,循循善誘地告訴著自己什麼東西。
融嫣此刻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愣了一下,還是說道:“可我們隻是在下棋。”
“是的。所以,隨意你怎麼做了,它們隻能安分守己地聽你的命令。”白川哈哈大笑著說,好像覺得棋盤上的危局並不能影響他的心情。
棋局漸進,而白川似乎真的沒有了什麼招架的力氣,被融嫣一頓衝殺,白川漸漸地好像喪失了抵抗,雖然互有勝負,可白川幾乎也就是吃掉了融嫣的象士這類的棋子,而融嫣,幾乎是吃掉了白川所有具有強大攻擊力的棋子。
身旁的弟子們幾乎都要歡呼起來了,想到這個不可戰勝的師父終於是要敗下陣來而雀躍,在這一刻,弟子們與融嫣站在了統一戰線,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似乎這個時候,沒有人能想的起來。
可融嫣,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看著棋盤,久久不能前進一步。
她的目光,終於落在棋盤上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在那橫豎交錯的地方,有一顆毫不起眼的棋子,那是一個棄卒。
本來是沒有所謂的東西,可隨著棋局漸進,融嫣發現,無論如何,這個棄卒始終沒有辦法殺掉。
漸漸地,午時已過,天邊的太陽,漸漸垂下了頭,露出疲軟的光線。
“融嫣,你知道麼,在棋盤上,隻有一種棋子,永遠不曾退後一步,雖然它很渺小很卑微,絲毫不起眼。”當太陽的光線已經在天邊所剩無幾的時候,白川淡淡地說。
融嫣心頭一驚。
終於,白川輕輕地拿起了一旁的那個卒,向前走了一步。
隻是一步,便仿佛越過了天塹,咫尺天涯,彼岸花開。
那沉寂的死局,仿佛瞬間被打破了一般,融嫣根本拿那個卒沒有辦法,因為不管花費多大的代價,白川都誓死保護那個始終漸進的卒。
一時間,融嫣心神有些亂了。
“若是你,在我剛開始移動這棄卒的時候,便與我死命拚殺,破釜沉舟,不計一切後果地與我廝殺,說不定,還有勝利的契機,可如今,已經遲了。”當白川將那棄卒擺在融嫣那帥麵前的時候,融嫣已經無可奈何了。
在那卒的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馬。
放下了棋子,融嫣閉上眼,若有所思。
身旁那些弟子們先是一驚,進而有些惋惜地歎氣,可誰都不會去說融嫣,因為,他們連逼得白川使出這樣殺手鐧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白川與他們對弈,那卒時鍾在邊路,一動不動。
“師父,大師兄,是怎麼下的。”融嫣睜開眼,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
白川想了想,說道:“他想都不想,便下了一個卒。”
聽到這裏,融嫣笑了笑,看著那隻能勇往直前不能退後的卒,說道:“還真適合師兄的個性。”
棋盤上,不知道是誰零落放下的棄卒,本來誰都毫不在意,可偏偏在了最後,這個隻能勇往直前的東西,卻成為了變化。
夕陽的光,帶著疲軟的溫度,照在棋盤上棄卒未動時候的地方,如同繽紛世界的一角,那般靜謐。
……
……
落霞絢紫,長河落日,殘陽若血,一座小城,如同不知道是誰放下的棄子,坐落在這不知幾萬裏的大漠上。
那低矮的土牆上,那些身穿黑甲的士兵,雖是難當炎熱與饑渴,倒也是極為認真地關注著四周幾萬裏,無邊無際的大漠。
烽火台上冒著濃密的黑煙,沒有風,便斷不了煙塵,那黑煙天梯般地直直向上,仿佛給人以向往與憧憬,能爬到天上。
大漠孤煙直。
而那個對著西北方的黑甲勇士,此時眯了眯雙眼,看著遠方。
地上的熱氣升騰而起,灼得那大地有些模糊的幻影,看不清,也如同距離這裏遙遠的某處的樹林,隨著晨光與薄霧能升起的幻影。
海市蜃樓般。
在那虛妄的後麵,有一個如同螞蟻般大小的黑點,帶著鬥笠,雖有些蹣跚,卻堅定不移地朝著小城走了過來。
那道身影,仿佛那個永不退後,永遠朝前,誰可曾見過它後退一步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