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沒有忽悠陳豨,代郡的確是集結了漢兵的精銳,當時目的隻有一個,防範冒頓這個國際大偷襲客。況且,除了冒頓外,還有韓王信、王黃等人也在不停地攪渾水。如果陳豨造反,可謂是一呼百應,劉邦想不頭大都不行。
到時,隻要劉邦傾全國精銳去征討反兵,長安肯定空城,對於韓信這個擅長打偷襲戰的將軍來說,搞定長安猶如小菜一碟了。
韓將軍,你辦事,我放心。既然主意已定,那我們就幹他一票吧。
陳豨豪爽地答應韓信,共同舉事。
韓信如遇大赦,緊緊地握住陳豨的手,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可事實證明,韓信抓的不過是一根腐朽的爛繩子。
之所以說陳豨是條爛繩,是因為他有一個養士的毛病。
士這玩意兒,文人叫他幫閑,黑社會卻叫他打手。養士之風,春秋戰國時期最是風靡。在那些人當中,陳豨最是仰慕戰國時期的魏無忌,他一到代國,就大張旗鼓地廣招門客,大力發展消費力。
此消費力,不是空前,當然也不會絕後,然而在漢初卻絕對是一大奇觀。有一例可以說明:陳豨有一次請假回家探親,路過趙國,光隨從賓客就有上千乘車,把邯鄲城的旅店全都住滿了。
當然,漢朝也不是不準別人養士。養士是可以的,問題是招之過多,這就成為問題了。首先發現問題的,恰是趙相周昌。
在周昌看來,代地地窮人少,國小勢弱,在諸侯國當中,GDP幾乎是年年倒數第一。然而,陳豨作為代相,不過是劉邦派出去的一個職業經理,你不想著發展生產力,也不養鳥、不養禽,偏養著這麼一大群生猛食客,你到底想幹嗎?
除了造反,還有更合理的借口嗎?
周昌越想越覺得問題嚴重,火速趕回長安,向劉邦彙報。
劉邦接到周昌報告,立即派使者前往代國,調查取證。
首先,使者先拿陳豨門客開刀,結果發現,陳豨諸多門客皆有犯法不義之事;其次,調查表明,陳豨確實存在著不穩定因素。
這時,陳豨害怕了。
造反未行,不會陰謀先泄吧,如果真這樣的話,那造反之事不就黃了嗎?
然而,陳豨還是反了。
因為,他找到了一個造事的好夥伴,他就是讓劉邦頭疼不已的韓王信。
韓王信之所以能拉陳豨下水,完全是情報工作做得好。
他已經獲知,陳豨陷入了養客門事件,此種情況幾乎是當初韓王信的翻版,反或不反,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韓王信就像壓在陳豨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隻派王黃前來遊說,陳豨就立馬自立為代王,發兵攻打趙國。
消息傳回長安,劉邦大怒。
好啊,派出去一個,造反一個,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安度晚年。
於是,劉邦決定親自掛帥,率軍征討陳豨,諸侯必須跟其前往,諸侯名單中,有淮陰侯韓信、梁王彭越。
然而,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劉邦宣稱:“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恕我不能響應中央。”
淮陰侯自從被削去楚王後,長年裝病。而梁王彭越裝病卻甚是蹊蹺,遲不病早不病,偏偏在關鍵時候病,這未免太湊巧了吧?
劉邦不是傻子,他可以理解韓信,但是彭越不來,於情於理皆是不通。於是再次派人去喚彭越,彭越還是那句回答:“重病中,請勿打擾!”
劉邦頓然火大了,好你個彭越,咱們走著瞧!
公元前196年,冬天,孤獨的劉邦率軍遠征陳豨了。
此時,長安黑雲壓城,韓信部署完畢。
之前,韓信已秘密派人聯絡陳豨,隻等陳豨回音,隻要一有回信,他就馬上乘夜假傳聖旨大赦囚犯,集結他們進攻孤立無助的呂雉和劉盈。
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韓信有理由相信,寒冬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然而對韓信來說,這實在是一個漫長無比的冬天。他等啊等,等得雪落梅開,黑夜過去,黎明再來,雪又再加一層,仍然不見陳豨的回音。
韓信夜不成眠,獨自佇立窗口,等待著風雪夜歸人。窗外,隻見北風呼呼,然而韓信耳朵靈異,院落外麵的雪地上,隻要傳來咯吱一聲,他都會神經緊張,異常興奮。夜,雪越積越厚;耳朵,越聽越疲憊;心,越等待越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