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便從你往後(5)(3 / 3)

南嫵低頭叉蘋果塊,“沒什麼,就是她把壁虎扔我家門口。”

男人站起身數度彎腰道歉,“對不起,她竟然做這種事,抱歉抱歉。你的醫療費我們出,應該付的費用,或者精神損失費什麼的,我們都出。”

南嫵沒接他的話,“周子茹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讓食品廠倒閉,讓她叔叔坐牢?”

“可能吧,我不清楚她怎麼想。她有輕微抑鬱症,越來越不願意跟我說話,我去接她下班,好幾次見到主管罵她……”男人忽然把腰板壓得更低,“相信我,子茹的確有精神問題,你們能不能別起訴她,費用我們家一定會承擔,就是別起訴她,她還年紀輕,兒子才兩歲也需要媽媽。”

“不能。”

梁四先生答的第一句話,就是斬釘截鐵的‘不能’。

“從法律上判定周子茹是活罪,不至死,你兒子不會失去母親,但我卻不能不後怕,這件事我一定追究到底。”

男人急了,“但南小姐現在不也沒事麼?”

“不死,就是沒事?”梁君白寒眸望著他,又問一遍,森冷冷的,“你管這叫沒事?”

梁四先生決不通融,“你疼惜妻子,我也一樣。”

男人語噎,眼光自然調轉到南嫵身上。

南嫵把果盤放一邊,她說,“我尊重我家人的決定,你無法保障,假使我撤訴,周子茹會不會當作是我的心虛。不管說多少回,我還是那句話,當年的事錯不在我,她硬要當我作發泄怒火的對象,偏執得很,我非聖賢,隻挨打不還手的。”

她昨夜睡著那會兒,傷口刺痛又癢,她總不自覺拿手去撓,有時是梁君白製住她的手,有時是南母。一回她不當心碰到傷口了,疼得叫起來,南母當時就哭了,南嫵睜開眼睛,母親趕緊用袖口擦拭眼淚,叫她再睡會兒。

這一回,南嫵嚇到她父母了。

哪家女兒好好走在路上,被人割上幾道,做父母的都會無比痛心。

周子茹讓所有愛她的,和她愛的人擔驚受怕,這筆賬不是幾句話能一筆勾銷的。

至於眼前姿態謙卑的周子茹丈夫,經過她幹脆利落的拒絕,他多半覺得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卻很不良善。

從他眼裏能讀到,他就是這麼想的。

男人以為南嫵會好說話些,不想跟梁君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同樣堅不可摧。

“子茹有抑鬱症……”

“沒有一條法律寫著,抑鬱症不用負刑事責任。”梁君白提起他的慰問品,遞還給男人,“我們接受你的道歉,剩餘的,交給法院做判決,按律法走。”

男人沉不住氣,“法外還有人情啊?”

南嫵奇怪地抬抬眼,“周子茹適用哪條人情?她身體康健,有重視她的丈夫兒子,三十左右的歲數正當青年,除了工作不順,但誰沒些糟心的事,她有這麼長的路要走,重頭開始讀書擇業比她拿刀子傷人還難麼?”

她說得男人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生活帶給她的抑鬱和苦悶,不能成為她傷害別人的正當理由。”

男人眼眶一圈圈泛紅,又鞠了一躬,離開病房。

法院開庭前,南嫵與梁君白經商討達成一致,向法院提交諒解書,願意周子茹從輕量刑,這是他們做出的最大讓步。

南嫵住院的日子被沒收手機和電腦,便在此刻,體現出梁四先生的家教甚嚴。

南小嫵掛念著自己的小說幾天沒更新,逼梁先生用她的賬號登陸,寫一封暫停更新的告知書。

她再度感慨梁先生撥動頁麵的指尖漂亮極了,一個須臾,梁先生摁滅手機,“好了。”

“這麼快。”

他嚴肅臉,“嗯,效率高。”

南嫵並未追究這一絲異樣,以她絕佳的忘性,一頓飯就忘了這事。

南嫵出院的隔天,蘇炳跟朱顏乘飛機回國,她堅持要過去接機,“你已經斷了我的手機電腦,再阻止我跟朋友親切會晤,那簡直是慘無人道的囚禁!”

梁君白無奈退讓,等南嫵換好藥,添了厚重加絨的衣裳,圍巾裹好,再驅車到達機場時,蘇炳他們下飛機都一刻鍾了,坐外麵候機室裏,椅子上鋪張大報紙,蘇炳抱著拐杖在那甩牌,“一對2!”

紙牌甩得啪啪響,朱顏滿麵紅光扔出四張牌,“炸了你!”

“三個圈一個老k還炸彈?騙誰呢。”

朱顏把一張老k混在裏麵,企圖蒙混過關,但出完牌的朱顏堪稱無賴,“這張k是你的,本寶寶絕對出了四個圈!炸炸炸!”

蘇炳挑出那三張牌,“另張圈呢,哪呢,證據擺眼前了,還耍賴就沒勁咯。”

朱顏十分有底氣,“第四張圈被炸沒了!”

蘇炳沉默,再沉默,“操!你贏了。”

“罵誰呢!”朱顏打他腦袋,“連起來讀不耍流氓嗎!”

“看你們這麼精神,我真是……百感交集。”

南嫵在他們背後站了會兒,如是說。

“嫵啊!”朱顏跳起來,紙牌刷拉拉灑到地上,“聽說你碰到變態了?”她衝過去要掀南嫵衣服,“傷口多長,給我看看。”

“哪有一上來就扒衣服的!”南嫵躲到梁君白後頭。

朱顏一秒入戲,“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啊。”

她懷揣一腔哀愁,蹲到地上撿紙牌。

蘇炳收拾報紙,疊了兩三下,露出社會新聞的頭條

——知名編劇邢末今日淩晨醉駕逃逸,致兩死一傷。

“mygod!”蘇炳舉起報紙,難以置信的表情,“老梁,你公司的禦用編劇?”

“我知道。”梁君白早晨就獲悉此事,“我正為這個煩,他手底下有部劇寫到一半,演員檔期都定好了,預備下月初開機。”

“臨時換編劇可不容易,接別人思路往下寫,有點資曆和名氣的編劇都不肯接。”

“肯也沒轍,梁辰的一線編劇手頭都負責了起碼一個劇,抽不開身。”梁君白止住話頭,換言問他,“你腿怎麼樣?”

“就等拆石膏。”蘇炳手拄拐杖一顛一顛地走。

他走姿別扭,被朱顏嘲笑蘇小瘸,而單單是腿腳問題,絲毫不會腐蝕蘇炳身上的光芒,如同南嫵第一眼見他,學識教養並重,自成一派風骨。

他說,“我這條腿,斷得其所,值。”

他拉住朱顏小辮,眼睛彎下幾分,像黑幕裏熠熠生輝的繁星。

機場回市區有一個多小時車程,南嫵眯會兒眼睛,無聊了,就用手機登陸小說網站。

她終於見到梁君白寫的告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