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兒從未做過雜活,一把笤帚揮來舞去,弄得滿屋子烏煙瘴氣,塵起沙揚,白衫急忙替幾桶水來滅塵,好一番折騰之後,兩人相對而笑。幾日來,雨兒對白衫不理不睬,白衫也不和她說話,今日看到彼此滿麵塵土,終於忍俊不禁,結束了這場冷戰。
白衫道:“姐,那天的話,我說的有些重,其實,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那種事。總之,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姐!”
雨兒嗬嗬笑道:“放心,姐姐不會介意噠!還有,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可能隻適合做姐弟!所以...我要接著去追求王荀!”雨兒自小受梅花開的熏陶,不在乎世俗禮教,所以在外人眼裏的驚世駭俗到她這裏,竟如家常便飯一般。她本就在王荀與白衫之間難以取舍,既然白衫全心全意愛著白袂,何不成全了他,也成全自己!
對這一番有傷尊嚴的話,白衫毫不介意大喜道:“哈哈,太好啦!到時候...”話未說完,雨兒抓起一把灰塵往白衫臉上抹去,白衫愣了愣,雨兒咯咯嬌笑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姐姐麵前耍酷!”白衫也抓起灰塵抹她衣袖上笑道:“本公子想耍就耍,怎麼樣怎麼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鬧了起來,心懷大暢。
白羽與梅花開回來時,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隻見兩個泥人在院子裏追逐嬉打。夜裏,幾人在一起吃過飯,白衫去找王洛等人敘舊,雨兒以在家沒什麼好玩為由,跟著一起前去。
白衫先來到徐琪家,徐琪自幼父母雙亡,他一直靠給人幫工和耕地維持生計,和妹妹徐青梅相依為命。近年來,朝廷橫征暴斂,受苦的還是這些最底層的農民,徐琪靠耕地賺來的錢還不夠繳稅,吃穿都成問題。他家是一處低矮的茅屋,白衫來到門前喚了幾聲,沒人答應,白衫心裏疑惑,該不會兩人都去做農活了吧!白衫又去找方毫,他家是一座瓦房,白衫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印堂突出,胡須叢生的中年男人,白衫道:“十三叔,方毫在家嗎?”男人訝異道:“你回來啦?哦,方毫啊,他和王洛他們去玩了!你爹也回來了嗎?”
“恩,我爹就在家!”白衫應了一聲,徑往王洛家而去,結果也是沒人在家,白衫納悶了,又去了張笙義和於勇敢家,全都沒在家!雨兒抿嘴笑道:“該不是你的好兄弟們知道你回來不願見你吧!”
白衫皺了皺眉道:“應該是出什麼事了!走,去河邊看看!”
兩人來到河邊,果見不遠處聚集著一大群人,各持刀槍棍棒,白衫二人躲到近一些的灌木叢,向那邊窺去。除了方毫,王洛徐琪等人都在,他們這邊隻有十五個人左右的樣子,而另一邊則是三十多個人,隻聽徐琪高聲道:“方多財,你別欺人太甚!”
對麵棉衣錦褲青年揮了揮手中的刀,輕蔑道:“你也別不識好歹,我下的禮金可是一點都不少!”白衫對雨兒道:“那人曾經還想搶我的袂兒呢!”雨兒噗嗤一笑道:“就他那模樣也配?”其實方多財長得也不賴,隻是雨兒和梅花開一般護短偏私,總覺得自己人比天下人都好。
徐琪又道:“我妹妹不願意,多少禮金也是枉然!”
方有財旁邊一個跟班叫道:“窮鬼,就你們那家境,要不是你妹妹還有點姿色,給我們少爺當丫鬟都不配!”
王洛聞言大怒,提起長槍便向那人刺去,那人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後逃,顯是半點武功不會,來充場麵的家丁,方有財叫了聲“德叔”,人群中走出一個結實大漢道:“放心吧,少爺,他就交給我啦!”
王洛怒道:“方多財,你要不要臉啊!我們之間的較量,你竟然找這麼大年紀的人幫忙!”
方多財不理會他,衝對麵的十五人喝道:“你們,有誰不想死,給我跪著爬過來,或許本少爺可以饒了你們!”此話一出,對麵兩人扔掉了兵器,微微猶豫了一下,跪著爬了過去,於勇敢怒道:“韋曉峰!樊千鱗!你們倆...”張笙義冷笑道:“勇敢,有人想當狗,就讓他當好啦!”
方多財道:“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求饒!”
於勇敢道:“求你奶奶個腿,要打就打!哪那麼多屁話!”
雨兒笑道:“這小子跟我剛見你時挺像!”白衫尷尬一笑。
徐琪緊握拳頭道:“是男人,就一對一地決鬥!”
方多財道:“好吧,給你們個機會!老二你對付那姓張的,老三,你陪那個瘦骨頭玩玩!來,徐琪,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本領!”
隻見方多財淩空一腿,狠掃而下,雨兒道:“看來這人練過啊,他這一招名為‘開天辟地’,是少林腿法中的一招,你那兄弟行不行?”白衫道:“他是我們村裏正(負責課督賦稅的村官)方有常的兒子,門路自然比我們廣,我也不知道徐大哥能不能抗住!他說的老二老三是他的兩個弟弟,老二叫做方熊,老三叫做方庚。”
隻見徐琪舉起雙手作勢欲擋,雨兒歎道:“如果硬擋就輸了!”就在方多財腿要劈中之際,徐琪猛地收手,方多財一腳落在空處,而身又在空中無處使力,朝著徐琪前跌而去,徐琪得理不饒,抬膝便往他鼻間撞去。白衫道:“徐大哥沒學過正經武藝,我想這方法實在打獵與獅虎搏鬥時學會的吧!”方多財大驚失色,這一膝要是撞上那還得了,最少也是鼻骨碎裂,慌忙間大呼“救命”!人群中倏地搶出一人,此人竟是一個小和尚,隻見他一把拉住方多財,然後在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起來!方多財向來人行了一禮,再次向徐琪衝去,這一次他用的是三虛一實腿法,徐琪不能分辨,被他踢翻在地。徐青梅急忙過來扶起,對方多財怒目而視,方多財嘿嘿一笑,道:“嫁給我,我就饒了他!”
徐青梅:“呸,無恥!”
徐琪讓她站遠點,再次迎了上去,方多財仍是用三虛一實腿法,一次又一次地將他踢翻在地,白衫看不下去,正想現身,雨兒攔住他道:“讓我再看會熱鬧!”方多財屢試不爽,就用這一招,再次向他踢去,徐琪似是摸出了門路,假意相接三次虛招,在他使實招時猛然撞去,果然破掉他這一招。方多財就會這兩招,一時竟拿徐琪沒辦法。
白衫又看向另一邊,於勇敢接著身材瘦小靈活,跑來跑去地躲閃,不時拿出彈弓打方庚,方庚空有武藝,卻近不了身,還得提防他的彈弓,直氣得哇哇大叫!
張笙義與方熊則是抱住在地上翻來滾去地廝打,王洛給一個中年人打,自然不是對手,好在他槍法紮實,短時間內還不致落敗。方多財顯得不耐煩,吼道:“全部給我上!隻要打不死,就往死裏打!”
三十來號人,除了剛剛叛變的韋曉峰、樊千鱗還有那個小和尚,其他人一窩蜂般湧上,結果可想而知,白衫又要出去,卻又被雨兒拉住,白衫臉有怒色道:“姐,你幹嘛?”雨兒道:“你沒發現麼,水裏有人!”
白衫一驚,凝目往水中看去,昏暗月光下波光粼粼,果然有兩個黑影在慢慢地靠近,到了岸邊,猛地破水而出。正在毆鬥的人群皆是住手而望,來的兩人頭生雜草,一人執斧,一人持錘,白衫瞳孔一縮,道:“他們,怎會在這裏?”雨兒問道:“你認識他們?”白衫道:“何止認識!那斧使打過我一個耳光,錘使差點要了我的命!”
錘使喝道:“小雜毛們,打什麼架,快滾快滾!”
斧使道:“嘿,要不要爺爺陪你們耍耍?”說著一斧砍在地上,登時出現一條深痕,蔓延幾尺長的距離,錘使道:“我也露兩手!”一錘拍在地上,立馬出現一個大深坑。
眾人何曾見過這般架勢,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忽然傳來一聲嬌笑“喲喲喲,兩位大爺好威風啊!”
眾人見不遠處忽然冒出一個大美女,錘斧二使也未料到能在鄉野之地遇到這般尤物,看得眼都直了。雨兒蓮步輕搖,在月光下更是媚態叢生,誰還顧得上打架,一個個狂飆鼻血,涎水四濺,尤其是王洛,眼睛都快變成桃心狀了。
雨兒慢慢走到斧使麵前,“啪啪啪”三聲,給他三個耳括子,斧使愣神未出,雨兒閃電般到了錘使的背後,泛寒的匕首已抵在他頸間。眾人皆是大吃一驚,誰能料到如此妖嬈的女子竟有這般身手!
錘使雙腿打顫道:“不知,不知哪裏得罪了女俠?”
“你沒有得罪我,你得罪了他!”
眾人順著雨兒羊脂玉般的手指看去,見到一個一襲黑衣的削瘦青年右手撫額,漸漸地撩起長發,王洛等人見到白衫自是驚喜大叫:“大哥!”便向白衫湧來,白衫被他們抱得喘不過氣才道:“能不能讓我好好地耍會帥!”
白衫來到斧使麵前道:“別來無恙啊,斧兄!”斧使道:“小子,有本事別靠別人!”白衫知他在用激將法,但仍是伸出手輕鬆道:“來吧!錘兄,你們一起上!”雨兒放開錘使,二人怒吼一聲,便向他前後夾擊襲來,白衫待二人欺近,左手“穿雲裂石”,拍向斧使,右掌“吞雲吐霧”拍向錘使。這兩掌分別是浮雲掌的第五式和第七式,都是可以隔空而擊的招數,二人兵器未到,便覺淩厲至胸,急忙回手招架,即便如此,仍是退了幾步。
斧錘二人暗暗心驚,這才多久,這小子的武功便精進到這般地步?王洛等人一聲喝彩,而方多財臉色難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時間騎虎難下。
白衫笑眯眯地看著他二人道:“還要打嗎?”錘使道:“我認輸!任憑處置!”斧使猶豫了一下咬牙道:“你想怎樣?”“告訴我上次救我那人,就是你們少主的名字!”
“不可能!”“你休想!”二人回絕得斬釘截鐵,白衫仿佛早就料到,道:“倒是兩條漢子,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回去告訴他,無論他是正是邪,隻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白衫,都拿他當兄弟!”
斧錘二使顯然沒料到白衫會這麼輕易地放了他們,抱拳道:“後會有期!”轉身而去。方多財見白衫放了那神秘二人,便道:“白衫,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何?”
白衫道:“那得看我的兄弟們了!”
王洛於勇敢有了底氣,興衝衝地就要衝上痛打,被徐琪張笙義攔住,張笙義道:“方兄,你別再打青梅的主意,我們也不再找你的麻煩,你看這樣如何?”
方多財暗鬆口氣,借坡下驢道:“甚好甚好!”立刻逃一般地帶著諸人回家去了。
王洛怒道:“老張,琪哥,你們倆攔著我們幹什麼?讓我好好教訓那廝一頓!”徐琪道:“騾子,你是不是傻,咱現在打他們一頓對我們有什麼好處?”王洛道:“大哥常說,痛快不就好了?”白衫尷尬道:“咳咳,騾子,我的話也不全是真理,你得多跟笙義他們學學哈!他們做的沒錯,人家再小也是官,而咱再大也是民,實力不夠,就隻能忍氣吞聲!”
王洛於勇敢點了點頭道:“那我們以後就勤加練武,讓他們不敢欺侮!”張笙義道:“我要當狀元郎!”徐琪嘿嘿笑道:“我沒什麼誌向,照顧好妹子就行!”
雨兒看著白衫教導人的樣子,忍不住捧腹大笑,白衫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喂,姐,好歹給點麵子!”雨兒這才止住。王洛問道:“對了,大哥,這位是…嫂子?”“啊,忘了給你們介紹,這個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她叫梅雨兒,芳齡二十,目前未嫁,我警告你們,可不要隨便招惹她,他可是一個母老虎!”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看老娘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