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螢火(1)(3 / 3)

江自寒咬著嘴唇,神色卻越發痛苦。他抱住頭,抵在牆角,身體一陣一陣地抽搐。

程吟看得出,他的頭痛又發作了,短短幾個時辰,這已經是第二次。沉默一會,終於看不過去,她走過去拉他的手腕:“讓我幫你診診脈。”然而仿佛沒有聽見,江自寒仍然緊緊地抱著頭,把臉藏進灰色的陰影中。

“你求死,我不攔你,可你不想查出誰才是毒害你大哥的真凶嗎?”程吟故意試探。

果然,江自寒抬起了臉,一種希冀的光在他眼中搖曳不定:“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程吟不置可否,卻輕輕將他的手腕拿過來。然而,她伸出的手指卻僵在半空——那猶自戴著鐐銬的手腕,早已血肉模糊,顯見是為了掙斷鐵鏈,自己硬生生地磨折出來。

江自寒抽回了手,眼中搖曳的光芒終於黯淡下去。忽覺頸上一涼,驚得跳起來,“你做什麼?”

程吟看著自己的手指,低聲道:“我隻是看看你的脈搏而已。”

“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江自寒無所謂地笑了一笑,“你不用再說一遍。”

程吟想了想,忽然抬頭道:“如果以針灸治療,輔以藥石,我想也許……”

“不必了。”江自寒轉過身去,“反正我這樣卑鄙無恥的人,早就死有餘辜。”

程吟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懷疑一點點明晰起來。這個折磨得他如此深重的頑疾,其實並非無藥可治的絕症,卻為何以青峰閣的實力,卻一直放任不理?這中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隱情?

沉默之間,塔外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終於在塔下停住。過了一會兒,一個慈愛的聲音叫道:“寒兒,是爹來了。不要再任性,快出來吃藥吧,別的都無所謂,可你的病要緊啊。”

“別理他。”江自寒冷冷地對程吟說。

見塔上仍無反應,江思清繼續說道:“寒兒,爹知道你心裏想什麼,這些年你也吃了太多的苦,爹一定會好好彌補你的。不管怎麼說,咱們始終是一家人啊。”說到後來,平素威嚴方正的老閣主語聲竟然哽咽了。

“父親一路鞍馬勞頓,還是先歇息一會吧。”一直守候的江自遠走過來,攙扶了江思清坐在柳陰下,又對一旁焦灼不安的程沂白道:“嶽父這一天也是太過勞累了,此時天色已晚,不如先回莊歇息,明日一早,我定護送小姐回來。”

程沂白看了看兩父子,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何況還涉及到青峰閣某些不為人知的家事,猶疑再三,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小女就托付給賢父子了,告辭!”帶領手下人馬回轉飛雲山莊去了。

江思清見飛雲山莊人馬去遠,方才悄悄向江自遠問道:“遠兒,你敢肯定他們二人就在這塔內?”

“飛雲山莊的人一直追蹤到此,親眼看見二弟脅持了程家小姐進塔的。他們上去奪人,反而被二弟占據塔口,傷了不少人。”江自遠看著父親沉思的神情,問道,“父親可有什麼辦法麼?”

江思清搖搖頭:“我是在擔心啊。寒兒自從那天看見了程家小姐,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不肯聽我的話。這次我怕他攪擾了你的婚禮,特地用鐵鏈將他鎖在家中,連藥量也給他減了下來,卻不料他居然還是逃脫了。你想想,如果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傳揚出去,那可怎麼收拾?”

“二弟不會說出去的。”江自遠堅決地道,“當年他既然答應這麼做,自然是懂得其中的苦衷。”

“可是現在他心性大變,難保……”江思清皺起眉頭,一絲寒光漸漸從他眼底升起。

江自遠低著頭,忽然道:“如果他要說,就說好了。其實憑我自己的實力,也不會辱沒了現在的名聲。”

“胡說!”江思清的口氣驀地嚴厲起來:“遠兒,你不要糊塗。這可是牽涉我們青峰閣江家的大事,如果傳揚出去,不要說你入主武林盟主的道路斷絕,就是老祖宗的顏麵都要丟光了。”

“是。”江自遠恭敬地應道,不再出聲。

江思清看看夜幕中的崇禧塔,寂靜得仿佛把周圍的響聲都吸收進去,那般的突兀而單薄,沉思著說道:“寒兒的病,此時一定發作得更頻繁了。幹脆你帶幾個人上去,伺機將他拿下,也免得明天別人來看笑話!”

“父親,這樣做,豈不是……”江自遠心有不忍。

“遠兒,你這樣心軟,為父真為你擔心啊。”江思清歎道,“難道你忘了,他為了不讓你勝出,居然給你下毒!”

“那毒不是二弟下的,父親!”江自遠忽然說。

“你又怎麼知道?”江思清微微一怔。

“二弟的武功,不用下毒也能勝過我。”江自遠看著父親,目光裏又流露出那種沉重的表情,“下毒的是你,父親!你怕我真會輸給二弟,就借此來掩蓋我的失敗。”

“放肆!”江思清厲聲喝道,語氣卻陡地跌落下來,“遠兒,爹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呀。青峰閣曆經百年,如果再沒有能領袖武林的俊傑中興,恐怕這衰敗已是無法挽回了。爹的一番苦心,都寄托在你身上。如果你不振作,不僅對不起我和你娘,也白白辜負了寒兒這麼多年來為你做的犧牲!”

江自遠垂首不語,右手卻慢慢收緊,握住了身側的輕雷劍:“我這就帶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