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這就帶你們出去。”江自遠俯身來抱江自寒,頓了一頓,又加上一句,“父親那裏,我來解決。”
“等一下。”程吟阻住他,眼光卻望向江自遠的臉。這樣溫和沉穩的男子,恐怕以後再也不會遇上了。可他越是好,她越不能蒙騙他。“我還想請你……解除我們的婚約。”
“什麼?”江自遠震驚地望過來,“吟兒……”
“我隻是想,趁我們現在彼此還沒有什麼感情,這時候解除婚約,對雙方的傷害都是最小。”程吟止住了語聲,不能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她怕自己終於會哭出來。對這個男子,畢竟不像對其他人那般淡漠。
“不。”江自遠溫和地笑笑,將疑慮的目光從二弟的身上收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好好的對你。”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程吟看著江自遠,卻無法說出口。或許,這個如同春風一般溫暖的人,始終無法讓久積的寒冰完全消融,觸不到她潭水的深處。不像江自寒,一劍刺穿冰層,讓她雖然疼痛,卻讓久違的隱痛慢慢從水底泛起來,蕩漾開。
“我不需要明白。”江自遠輕輕扶上她的肩,“我隻要你明白,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相信你。何況,”他停了一會,終於下決心說道,“如果我們解除婚約,你讓父親如何能夠原諒二弟?”
程吟一凜,她太自私,竟然又完全沒有顧念到江自寒的處境。歎了一口氣,程吟放開昏迷中的江自寒,任江自遠把他背負在肩上。
“我們走吧。”江自遠看看有些出神的程吟,苦笑一下,當先下塔去了。
程吟跟在後麵,手指拂過身側的牆壁。終於要離開了,這個他們曾經以為可以逃避未來的地方。而未來是什麼樣子,誰又看得到?活著,如果僅僅是為了延續生命,真的有那麼重要?
“不要去……我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江自寒的話語清晰地在耳邊響起,把程吟嚇了一跳,急匆匆地跑出了崇禧塔。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程吟默然回頭——西江畔的草叢中,幾朵螢火閃動,如同淚光。
在江自遠的勸說下,青峰閣主江思清終於答應讓程吟為江自寒治病,條件是婚禮如期舉行。
在掀起蓋頭的一刹那,程吟從江自遠臉上看到了一種落寞的笑容。這個業已成為她丈夫的人,內心裏究竟又隱含了什麼樣的悲痛呢。程吟不知道,卻不斷從他細微的舉動中感受出綿綿的暖意,一絲一毫地抽走了她心中的焦慮和懷疑。或許,這個人,真的可以讓她鼓起勇氣重新去愛。程吟笑著,睡著了。
當喧囂了一天的青峰閣陷入黎明的沉睡,一個瘦削的人影慢慢走出了青峰閣的大門。踏著滿地散亂的爆竹紙屑,就像踏著熱鬧後越加明顯的空寂。江自寒最後一次回頭看看大門內幾進披紅掛彩的門楣,終於邁開了腳步。留下來,再不會有什麼意義。
“江自寒!”一聲帶著怒氣的斷喝,挾著黎明的風聲,刺進江自寒的心頭。慢慢回轉身,他叫了一聲:“大哥。”
“為什麼要急著走?”江自遠的語氣中帶著懷疑和戒備,“吟兒不是要給你治病麼,你不要命了?”
“不必勞煩大嫂了。”江自寒望向大哥,笑了笑,“沒什麼,隻是這裏太吵了,我想去找個清淨點的地方。”
“虧你還知道她是你大嫂。”江自遠隱忍以久的話終於說出來,“告訴我,你在崇禧塔中的時候,到底對吟兒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江自寒茫然地問道。
“你還要我說出來麼?”江自遠咬牙道,“本來那天在塔中看見她衣衫不整,頭發散亂,我心裏就有七分疑惑,偏她還說要和我解除婚約,卻對你那般眷顧!昨晚洞房花燭,我發現她果真,果真……想不到,我那樣對你,你卻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江自寒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來:“不錯,在塔中,是我逼她的!這些年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得到了什麼?現在我終於得到了她的初次,你永遠也奪不回去!”
江自遠頹然地低下頭去,掩蓋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可是,吟兒她,她居然沒有告訴我……”
“她不會告訴你!”江自寒眼中閃過一種悲痛而決絕的表情,卻依然大笑道,“我威脅她,如果她告訴你,我就會殺了你!可笑她還以為是保護了你呢,其實我隻是想看你現在這種表情罷了。哼哼,青峰閣的大公子一向自詡穩重自製,如今卻也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江自寒放肆地說著,內心卻長長地歎息一聲——她說過,在這個世間,能多回護一個人也是好的。
“如果你想報複,就衝我來!”江自遠嗆啷一聲拔出身側的輕雷劍,指向江自寒,“可你為什麼要侮辱她!憑這一點,我就是拚了性命,也要殺了你!”
“樂意奉陪。”江自寒冷笑著取過佩劍,擺了個守勢。
江自遠穩定一下心神,一劍直刺。明知道自己不是江自寒的對手,他幹脆用了最直接也最危險的進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