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一年多的磨難和煎熬,想一想那些下崗職工一張張憤怒激動、沮喪而又絕望的臉,我真有些後怕,真不知道這漫長的一年,自己究竟是怎樣走過來的。因此,當我最終圓滿地結束了這份工作,就要徹底離開這座耗費了我太多心血的工廠時,心中居然沒有絲毫的失落與留戀,有的隻是對這個國有大企壽終正寢的惋惜和遺憾。
關於我今後的工作和去向,我一直不曾多想,因為那是上級領導考慮的事情。
公司領導對我說:眼下還沒有一個能合適於你的工作崗位,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吧。這一年多來,你著實累得不輕,難為得夠嗆。黃海毛紡廠要不是有你在那兒撐著,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亂子呢。你放心,你的工作,公司一定會妥善安排的。
公司領導,幾句話就打發得我心裏熱乎乎的,仿佛一年多的嘔心瀝血和受苦受氣,為的就是這樣幾句中聽的褒獎。
於是,我便像一個打了勝仗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將軍一樣,高高興興地回到家中,一邊耐心地等待著上級新的安排,一邊恬靜舒適地休養著。我不禁想起一位年輕詩人的輕鬆詩句:生活真好!
是的,生活真好。
然而,我隻休養了半個多月,那種從未享受過的愜意和美好,就變作了一種難耐的無聊和焦躁。
我怎麼會歇息得這樣久呢?
公司會不會把我給遺忘了?
我驟然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離群索居的孤雁,在無人知曉的世界裏,沉迷遊離得太久,半個多月的時間,恍若半個世紀。
一個事業型的女性,原來是閑不得的啊,沒有了陀螺般的旋轉,也就沒有了生命的激情。
於是,我什麼也做不下去了,急急忙忙地便趕到公司去找經理詢問,詢問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進入一個新的角色?
公司經理先是歉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撓著頭皮有些為難地說:你看這事弄的,直到現在也沒能給你物色一個合適的工作。公司下屬的那些像樣和夠級別的企業,書記的職位一個都不空缺。公司機關嘛,也人滿為患……唉,組織部那邊,原先也說幫著想想辦法的,可直到現在,他們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他說著又看了我一眼:我看這樣吧喬書記,要不,你再回家耐心地等一等,黃海棉紡廠的王書記,身體一直不好,再有個把月,他就可以退休了。實在不行,你就去黃海棉紡廠吧……隻是這樣有些委屈你了,王書記多年來一直都是副職,書記讓廠長兼任著。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我還能說什麼?看來,職務的高低,單位的孬好,對於現今的我,都已經是次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能有一份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