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傳元憲母夢朱衣人畀一大珠,受而懷之,既寤,猶覺暖。已而,生元憲。後又夢前朱衣人攜《文選》一部與之,遂生景文,故小字選哥。二公文學詞藝冠世,天下謂二宋。
故相劉沆文忠公,吉州人。鄉薦數上,不第。年逾四十,不欲複試。鄉人共為投納文字,迫期,強之使就試。已而,又預首選。明年,禮部中選,殿試訖。一夕,夢遊天宇間,聞殿上唱雲:「劉沆南鬥下立。」又言:「北鬥下立。」覺自占曰:「曆象南鬥司生,北鬥注死,我其死乎?」唱名,狀元太師王拱壽賜名拱辰,沆第二,乃悟所夢。天聖八年也。
餘少時同伯氏從學於裏人鄭毅夫,假館京師景德寺之白土院。皇佑壬辰,是歲秋試,原本作賦,從兩鈔本改。鄭與予兄弟皆舉國學進士,時已差考試官矣。一日,院僧德珍者言:「昨夢院內南,忽有池水中一龍躍而起,與空中龍鬭,池龍勝而歸。」其時旁院書生有曰:「某當作狀元。」毅夫微笑曰:「狀元當出此院。」於是伯氏書僧夢與日月在於寢室門,時八月也。明年癸巳,春殿,鄭公果狀元。予自東華門迓鄭歸白土院坐定,僧乃取所記夢帖。兩鈔本均作貼。予曰:「果驗矣。」
元豐末,中書檢正官王陟臣希叔,一夕輒夢東華門外有天部儀衛一金朱車,訊雲「宋朝第四宰相」。再訊之,雲「丁醜人」。希叔蓋生丁醜,喜而前瞻,見車上一金字牌,乃清源蔡確持正也,同生丁醜。熙寧己未入參大政,辛酉登右揆,乙醜為首台,元佑戊辰以謫官守安陸。嚐吟詩,言者以為謗訕,貶英州別駕、新州安置,竟不還。識者以本朝宰相南行者,自盧、寇、丁至蔡,乃第四矣。
予嘉佑四年蒙賜第,初行間歲取士第一榜也。南省放合格二百人,殿試內兩鈔本均作由。考落三十五人,比前後累牓最為人少。後蒙朝廷顯擢,亦累牓所罕。故蔡持正、劉莘老、章子厚並拜相。安厚卿兩至樞府,一為門下侍郎。胡完夫作右轄,出守成都,還為吏部尚書以卒。如持正、莘老並謫死新州。子厚近自雷州司戶得散官,徙居桐廬,亦卒。厚卿以散官居沔,又遷建昌,後得還洛,複大中大夫。其次至侍從者亦數人,若俞公達、吳子兩鈔本皆作於。中、李奉世,原本作山,從兩鈔本改。案《宋史》李承之字奉世。皆先亡。張正甫、姚暉中、盛中叔,鈔本作傑,殘鈔本與此同。亦以責死。豐相之、王明叟,今俱貶奪,豐居台,王居南安。蓋寵利保功名,自古所難哉!
王樂道幼子銍,少而博學,善持論。嚐為予說:李邦直作門下侍郎日,忽夢一石室,有石牀,李披發坐於上。旁有人曰:「此王陵舍也。」夢中因為一詞。既覺,書之。因示韓治循之,其詞曰:「楊花落,燕子橫兩鈔本均無橫字。穿高閣。長恨春醪如水薄,閑愁無處著。去年今日王陵舍,鼓角秋風,千歲遼東。回首人閑萬事空。」案:此當為二詞,各脫一半,上四句為《謁金門》,下四句為《釆桑子》。後李出北都,逾年而卒。王陵舍,乃近北都地名也。
體分
蔡邕《獨斷》曰:「羣臣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達尊之意也。及羣臣士庶相與言,曰殿下、閣下、執事之屬,皆此類也。」段成式《酉陽雜俎》雲:「秦漢以來,於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將言麾下,使者言下、轂下,二千石長史言閣下,父母言膝下,通類相與言足下。」此蔡所言,蓋已詳而有等矣。然予觀秦漢間卑對尊者亦稱足下,如《史》謂「大王足下」者是也,則非特通類相與者之言也。
朕,古者上下通稱,如皋陶對禹曰「朕言惠,可底行」,兩鈔本皆誤作績。屈平曰「敖朕辭而不聽」是也。蔡中郎以為兩鈔本皆作謂。至秦,天子獨稱之。予嚐以為漢以後,臣之稱亦止施於君前,而相與言猶或卿之,若蔡邕謂顧雍曰「卿必成遠至。」案《三國誌·吳誌·顧雍傳》注引《江表傳》作卿必成致,今以吾名與卿。孫楚參石苞驃騎軍事,初至,長揖曰「天子遣我參卿軍事」,陶淵明曰「我醉欲眠卿且去」矣,如此之類甚眾。隋以來不複卿稱,惟人主呼其臣則卿之,分上下定矣。
秦漢時人自稱猶曰臣,天子呼公卿亦曰君。後則不然,惟對君則稱臣。然今之人呼他人猶曰某君雲者,以君之稱加於人,非不恭也。今世人見稱公則以為重己,稱為君則為輕己,不知何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