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貂兒雖然可愛,但於雄天不過如同老鼠、鬆鼠之流,要他生出歡喜卻也不能。隻是不忍拂女孩興致,便頷首傻笑。
“那大笨熊燒是退了,可是胸口的怪傷若不整治,發起炎來可不是玩兒的……我便又去問附近人家要了些藥草,大家甚是殷切……嘻嘻,那笨熊兒便被本姑娘從鬼門關拉回來啦,那閻王爺隻怕氣得夠嗆!”
雄天聽她娓娓道來,雖把他比作大笨熊,又不住插科打諢,但大抵弄清了來龍去脈,知道這女孩為救自己著實費了一番心力,心中感激,便要起身叩首相謝救命恩德,誰知不動則已一動全身有如針紮,大腦一痛,便即暈了過去。再睜眼時,那女孩正用枯枝在他身上輕戳,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注視著他。見他醒來,那女孩鬆了一口氣,抿嘴微笑。
“你醒啦!嚇我一跳,還以為那黑白無常又回來索命了呢……瞧著你四肢挺健壯,怎地卻比女孩子家還弱不禁風,羞也不羞!”
被那女孩注視,雄天一陣慌亂直起身來,那女孩又坐回了遠處。腦袋仍有些昏沉,他下意識往自己身上看去,果如女孩所說體格健碩,不似羸弱之軀,他隱隱覺著古怪,但怪在哪裏卻又說不上來,隻覺身子有了極大變化,但之前如何卻實在想不起來。
“我昏了多久?”
雄天被女孩子笑吟吟看得臉上發燙,為掩飾尷尬便出言相問。
“唔,也不算久,剛巧吃了半個地瓜!你若多躺會兒,我便能把它吃完哩!”
女孩搖著手上的地瓜笑道,果然剩得半個。
“我悶了許久,好容易碰上個能說話的,雖然人模熊樣,總聊勝於無。隻是你動輒就暈,憋得我好苦……你若要暈等我說完不遲!”
“我且問你,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何泡在水裏,又怎地受了傷?”
那女孩連珠價發問,雄天一時轉不過來,正要脫口而出,思維一滯,忽地想不起自己是誰,亦記不得過去的事情,便是如何受傷如何落水亦無甚印象,隻依稀還記得那噩夢中淩亂片段,隱隱與自己有著莫大幹係,隻是甚是模糊,又聯結不到一塊,直似一團亂麻攪得他又似浸泡在那冰冷河水中,盡是絕望。
女孩自沒注意到他此時情狀,口中依然爆豆也似。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熊一命勝造七百級浮屠……你告訴我名姓,我也好知道那七百級浮屠造在何處啦!咦,你怎麼了?”
女孩歪首看去,隻見雄天雙手抱頭,不時捶打,眉頭緊鎖,臉上神情甚是痛苦。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女孩嚇了一跳,心想自己不過多說了六百九十三級浮屠,那人不必這般驚慌,好似欠了一屁股高利貸吧!再看得片刻,雄天已是手揪頭發,額冒汗珠,隻差滿地打滾了,她這才相信雄天絕非作偽,真是失憶了。
“你,你莫急,一時想不起來也不打緊的,休息一下說不得便想起來了!”
姓名尚在其次,然則記憶失了,卻是真真不妙。試想一個人記不得過去,便如鑿空人生,緣何證得你曾存在;無有過往,便如無葉之木,枯槁若死。雄天愈是苦思愈是不得。這其中苦惱,旁人實難揣度一二。他正發狂間,驀地一物塞入口中,好似被當頭打了一棍,愕然愣住,低眼瞧去,卻是女孩吃剩下的半截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