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句‘六瓣晶花開滿堂’打的乃是一物。世上花卉何其之多,鳶尾是為三瓣,菜花是為四瓣,桃梨梅皆是五瓣,而那菊、月季、牡丹則是難以計數,鮮有六瓣之花。《易經》言六乃是天地至陰之數,河圖又將天一地六排在北方,表征冬天,《尚書?洪範》注曰‘五行生序,天一生水’……冬日百花凋零,以水凝花,則有雪花,恰為地六之數,這六瓣晶花指的便是雪啦!”
“這第三句無甚意思,便是指我,哼哼,精靈兒,卻不是拐彎抹角說我調皮搗蛋麼!這最後一句‘誰言輸梅一段香’出自一首詩,宋代盧梅坡有詩曰‘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後兩句更是成了千古名句。在我看來,放屁放屁全是放屁!”
那女孩說到此處忽地粗起口來,語氣也甚是古怪,似乎在模仿某人。她罵罷,又噗嗤笑將起來,笑了一陣,看雄天看得莫名其妙,便正色道:“那梅花淩寒而放,誇作花中鬥士也不為過,隻是那盧梅坡家境殷實,並不知世間疾苦,梅花本有孤傲品性,卻為那富人家由野外移栽到院中,百般嗬護,以為觀賞。久而久之,那梅花早成了富人的玩物,何時聽得有窮人坐在梅花底下高談誌向?梅花固香,然則沾染世俗之氣,香的也便成了臭的。唯有那天地間的雪花,不分貴賤不分尊卑,同樣與人送去一片純白,它在鬧市曠野同樣開得從容歡悅;入手即化,滌人心靈,分明有香氣撲鼻而來,卻又不是香氣,香氣俗也,能形容這天地間純潔的精靈兒的,唯‘芳’爾!”
“嘻嘻,這般拆解出來,你便知道了吧,本姑娘姓葉雙名雪芳!”
雄天哪想一首詩能弄出這麼多道道,又是慚愧又是欽佩,喃喃道:“葉雪芳,葉雪芳……雪芳,真是好名字!”他情不自禁念著人家姑娘芳名,這時看到主人笑嘻嘻看著他,不由雙頰發燙,連忙擺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直呼姑娘芳名!”
“怎地,你叫我雪芳很好啊!難不成我告訴你名姓你還是要姑娘姑娘地喊我?鬼才知道你喚的是哪個姑娘呢!”
葉雪芳說完這句,自覺不妥,細細一想,頓時俏臉生紅。雄天不知她這細微變化,還道她生自己氣,趕忙道歉:“對不起,雪……葉姑娘!”
葉雪芳見他這般熊樣忍不住又噗嗤笑道:“真是有夠笨的,我又不叫雪葉姑娘!你若再叫錯,我可生氣啦!”
雄天見她新月彎蹙、杏眼微瞪、小嘴撅起,又是害怕又是心旌蕩漾,細聲細語憋出一句“雪芳”,葉雪芳聽了甚是歡喜,也就不再捉弄他。
“雪……芳,你這名字起得真好,又有這麼多道道,你父母一定都很有學問……”
雄天雖忘記過往一切,但幼時白水山莊覆滅及父親死在麵前這兩件事在他幼小心靈烙下太深傷痕,以致寂寞悲苦根深蒂固難以排遣,便是失卻記憶,隱隱隻覺自己身世淒苦,對天倫之樂甚是向往。他想葉雪芳這般聰慧可人,必有一雙好父母,心中欣羨,便自然脫口而出。哪知葉雪芳聽了他這話,忽地垂下頭,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