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向其他幹事要張幹事的電話,因為何必不能說自己未存學部幹事的負責人張幹事的電話。這樣既不禮貌,也容易被人抓住小辮子。
於是,何必隻得撥通了阿越的電話。
好不容易,何必老師領到了必須領的東西,這件小小的事情讓他感慨萬端,他想起了王安石評張籍的詩:“看似平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他想,張籍的詩是如此,世界上萬事萬物又何嚐不是如此?
接下來是將評改任務分成六份的難題。
何必老師一看空白試卷和評分答案,不由大吃一驚—這試題命得太有創意了!
上過高中的人都知道,語文試卷最不好評改:主觀題多,尺度極不易掌握,一不留神,容易陷入主觀臆斷的誤區,就會為學生投訴和學部通報打下良好的基礎。而這一次不知是誰為高二語文命的試題,更是主觀題多得嚇人,按高考試卷的結構來說,原本該是選擇題的,也被命題者創造性地變成了主觀題。這張試卷對何必老師而言,不僅僅是評改難度大、任務不易保質保量地完成,就是想把試題分為六份又談何容易?
若不將試題“公平”地分開,讓哪一位同事吃了虧,他又於心不忍。
是啊,大家都相處得那麼融洽,大家都不容易,又怎麼能讓人吃虧為難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何必老師終於將試題分作了六份。在空白試卷上標出來,等待我們五個人來選。
看著自己辛勤勞動的成果,何必老師臉上露出了欣慰而疲倦的笑容。
但我們五個人仍未露麵。
也難怪,在M學校,評卷和上課、監考、摘蘋果一樣,是沒有任何補助的。因此,大家對評卷極不感興趣。
何必老師覺得,大家來得晚完全可以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領導分配的活兒是必須要做的,於是,何必老師隻好一個一個給我們打電話。對此,他心裏充滿了歉意。
在電話的召喚下,我們五個人終於姍姍而來。性急的阿越一邊在辦公桌上借用教案本拍打灰塵之機發泄自己的不滿:“真黑,監考一天也不讓歇歇!”何必老師聽了越發覺得歉疚,仿佛是自己讓大家不能休息似的。
“各位,大家都來了,各自為自己挑一個題吧,我已經分好了!”
於是,大家謙讓起來,誰也不肯屈尊先挑,似乎是不好意思。爭著推著讓其他人先挑選。幾分鍾後,阿穀說:“大家這樣推讓固然能夠體現咱們的高風亮節,但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勢必會影響咱們工作的進度。我提議,按年齡來挑,盛老師是第一個!”大家紛紛響應,若陳涉吳廣起義一般。
“不行不行!”盛老師頻頻搖著手,頭也配合得非常默契,“這樣不好,還是女士,不,女生優先,讓阿褸先來!”盛老師用眼下最時髦的詞慫恿著我。
又是一番推讓,我終於先挑了自己的題。
到阿越挑的時候,隻剩下了兩份任務較重的題。
於是,阿越挑過了,何必老師殿後,評改那份大家餘下的。
但何必老師看到,阿越的臉色黯淡了下去,再也沒有以往的生動。直到試卷評改結束,阿越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妙語連珠。
盛老師挑改的是作文,論資格論見識,作文非他莫屬。
但盛老師還是盡顯謙虛本色,他問何必老師:“何老師,這是咱這一學年的第一次大考,對於作文評改,你有什麼要求沒有?”
何必老師以極輕鬆的口氣對盛老師說:“要求嘛,還真有。就是你在打分的時候,注意以下兩條原則,寫得好的打分高些,寫得差的打分低些;打分區間應該在0分到60分之間。”
何必老師說罷,大家都笑了。
時間緊,任務重,大家都非常認真,偌大的辦公室裏,誰也不說話,生怕耽誤了評卷的進度,生怕拉了大家的後腿。何必老師參加過多次高考評卷,那場麵的嚴肅性遠遠比不過此時。
頭上,日光燈噝噝地響,輕微地;下麵,筆尖在紙上沙沙地響,像小風在樹葉上輕輕走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何必老師聽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Windows啟動的聲音,大家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是阿越,他啟動了自己的辦公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