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如題,開卷說一個“鬧鬼”的事兒,事情發生在02年,是我跟朋友的親身經曆。

打開地圖,遼西、蒙東交接的地方,有個小城叫百柳,是我的老家。說百柳市“小”,指的是名氣和實力,其實轄區麵積是很大的,連帶北邊好大一片草原,都在治內。百柳市西北,距離市區大約60公裏吧,有個特沒名兒的小村叫“姑子廟村”,就臨近草原。就在此地,農牧區的分界是個小型的湖,土話叫“泡(pāo)子”,蒙古話叫“淖爾”。

姑子廟村北口這個泡子,連著西拉沐淪河,是呼倫湖的一部分,清代初期的時候還挺大,可以行船打漁;其後200年裏,沿岸農、牧民兄弟齊心合力,終於把它糟踐成了個大水坑,別說魚蝦了,連兩棲動物都養不大——蛤蟆秧子長到兩寸,就算恐龍了。

泡子周圍灌木叢生,早年間有座小廟,裏麵供著個光頭粉麵的尼姑——這件事其實很奇怪,大家都知道:寺觀啦,廟宇啦,供的都是佛祖、山神;即使供女神,也無非是觀音、媽祖一類的——沒有供光頭尼姑的。

這事我跟一個朋友聊過:各地民俗,都認為尼姑是“不詳之物”,把尼姑當成神祗供奉起來,聞所未聞,其中必有隱情。可巧這位朋友是寫小說的,對民間傳說、奇風異俗、淫娃蕩婦、鬼狐怪談,都相當地狂熱,“有機會的話,你領我去看看,實地考察考察。”他說。

這位作家朋友真名比較牛逼,叫作張三豐;他的筆名很多讀者也知道,涉及個人隱私,咱就不提了。

還是說那姑子廟。

*期間,全國破四舊,大隊上幾個小青年要求進步,就要拆姑子廟。結果有個村民老王,死活不讓,說什麼姑子廟是本村本土的風水之根,拆了大家都倒黴。進步青年們一聽,好啊,村裏都是苦出身,原來藏著你這麼個封建餘孽、牛鬼蛇神,豈能饒你。

結果廟還是給拆了,老王也被打得半死,兩條腿都折了。

老王是個死強種,托著廢腿,守在斷壁殘垣旁邊,爺爺祖宗地罵,罵一陣,哭一會,也不回家——村民們不敢管啊,那幾個小青年非常霸道:讓他鬧,我看你們誰敢管,誰管我們批鬥誰。

老王沒有父母兒女,孤家寡人一個,村民們都認為這回老王是死定了。

老王哭罵了三天三夜,沒動靜了,大家都認為他掛了。誰知道第四天一大早,老王扛著鋤頭,出現在了田壟上。

再看老夥計,身上的傷全好了,胳膊大腿還是以往那麼壯實,也不說話,就在那埋頭幹活。

這個情景對眾村民是怎樣一個刺激,可想而知。總之老王原本就是個怪人,經過此事,更沒人跟他來往了;他本人就不用說了,獨居獨處,獨來獨往,跟個鬼似的。

*結束以後,這些陳年舊事就沒人再提了,老王活得是越來越結實,80年收養了一個蒙古族棄嬰,當自己親兒子養,又給孩子取了個很悍氣的名字,叫王猛。

王猛確實很猛,十幾歲就開始跟他爹幹仗。爺倆都是愣人,互相打個滿臉花是常有的事兒——可是打完了,爺倆照舊一齊下地幹活。

自從有了這麼個混蛋兒子,老王倒開朗了很多,也知道跟鄉親們走動了,臉上也常有笑模樣了。

王猛的脾氣跟他爹一樣倔,不過在學校學習特別好,在我們百柳四中,是出了名的優等生,考大學時候,清華北大複旦南開,他隨便挑,後來他選了北方一個農業大學,包吃包住免學費,一年2000獎學金,條件是定向分配回百柳市農牧局。

我跟王猛的緣分就是:高中三年,三年同桌,他次次考試全年級第1,我次次第101;兩個人上同一所大學,我揮霍無度,跟他借過1000塊錢,一直沒還。

大學畢業後,在外麵胡混了幾年,一直沒跟王猛聯係。

2002年,我從黑龍江倒了些木料,買家就是百柳市姑子廟村。之前預付了1萬塊錢,我就把木料發過去了,可是等了半年,後續的款還不給我結賬。我實在坐不住了,幹脆上門催債。

結果就遇到了王猛,一起經曆了“鬧鬼”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