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2)

去姑子廟村,先要上百柳市通內蒙的一條高速路,中途下車,有一段柏油路可以進村,所以還是比較方便的。誰承想夏天連降暴雨,進村的公路被毀了大半,說是過了秋天才能修好,隻能繞小道了。

本來我借了個麵包車,想拉幾個本家兄弟一齊去要賬,以壯聲勢。可是路壞了,車主怕我把車開溝裏去,找借口就不借了;本家兄弟聽說沒車,嫌路上遭罪,也都嘬牙花子。

我一生氣,去他娘的,帶你們我還嫌累贅呢,幹脆,千裏走單騎。

班車也不通,我打了輛夏利,好說歹說,把我拉到施工路段——離村子不到十裏地,汽車指定是開不進去了。

司機是個黃頭發胖大嫂,張嘴就跟我要50塊錢,我說你的車燒柴油,一路上熏我夠嗆,我給你30不少了;她還不樂意,我一瞪眼珠子,她嚇得拿錢鑽上車就跑了,車走出老遠,我恍惚聽她在喊什麼,反正不會是感謝的話。

當時正是陰天,天也不熱,可是沒見道路施工處有人幹活兒——原來這裏是個旱河,現在存滿了水,橋麵塌了,還挺危險。

我正發愁不知道怎麼過去,打後麵脖鈴輕響,來了輛驢車:一頭小毛驢,拉著一車亂七八糟,趕車的是個濃眉大眼的壯實老農,額頭上很大一塊青色胎記特別醒目。

我緊跑兩步上去問:“師傅,去姑子廟,繞小道怎麼走?”

老農愣愣地打量我,說:“我就是姑子廟人,你進村呐?”

“是啊,你給我帶個道兒吧。”我說著給他遞了根兒煙。

老農叼上煙,嘬了兩口,“上來吧——你走親戚啊?”

我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嘮著,好家夥這一道把我顛的,比馬殺雞還“舒服”。也幸虧有這麼個人帶路,不然打死我也找不著地方。

顛了將近一個鍾頭,天又有下雨的意思,老農就說:“不遠了,你下來走吧,還能快點——這又掉雨點兒了。”

我挽起褲腳,拎著鞋,光腳丫子跟他一起踩泥地,老農臉上沒一點笑模樣,淡淡地說:“行啊,你也是能村人吧?”

我趁機問他:“你們村是不是有工程?我幹瓦工,來攬點活兒。”

老農擺擺手:“鬧了半天你衝這個來的?趁早回去吧。”

“咋啦?”

“啥工程啊。蓋廟,蓋姑子廟。*時候拆了,這又要蓋。蓋半截蓋不下去了,在東北買的木材都擱那兒堆著呢,倆月了都。”

“啥意思,我這白跑了?不蓋了?”我順著他的話茬問道。

“那你問村長吧……”這家夥嘴還挺嚴實。

“也是,我聽說這項目是村委會挑的頭兒,估計一般人兒也不清楚。”沒想到跟老農也得用計。

老農眉毛一立,說了聲“草”,撇楞著嘴說道:“說拆拆,說蓋蓋,起廟是小事啊……”說了一半,他又不說了。

說著說著,就要進了村子了,我看他也不能再說什麼了,也懶得再問。我低頭提鞋的功夫,老夥計沒影了——隻聽到他在玉米地外頭趕車的聲音,還跟我喊:“趁早走吧,這地方沒啥便宜。”

去你媽的。

不過他剛才提起姑子廟,倒讓我想起了王猛和他幹爹老王。行啊,你們蓋不蓋廟與我何幹?我是來要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