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在我懷裏的這個妙人兒,畫上是她,夢裏也是她,當然,印象最深的一次會麵,還是下雨那天晚上,謔語嬌音猶在眼前——那時她還拍了拍我的肩膀,也算肌膚之親吧——這工夫突然現身,我吃驚不小,險些沒撒手,趕緊合住雙臂,一手抱腰,一手穩穩托住了她的小肩膀。
跟那時候一樣——小嘴兒細眉毛、俏鼻子嫩臉蛋,雖然好看,都不足以引人矚目——最紮眼的,就是光溜溜的腦瓜皮兒。如今近在眼前,我心裏的感覺很怪異,很想伸手摸一把。
本來她是閉著眼的,突然眼皮翕動,緩緩睜開了,直勾勾地跟我對視片刻,莞爾一笑,說道:“看什麼,你也要我的頭麼?”隨即輕歎道:“事情出乎我所料,能逃…就逃吧……”說著又閉上了眼睛。莫名其妙的鬼話,說得我如墜霧中。
“啊呀!”趙神通在我身後,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我回頭一看,他張大了眼睛,手抖得不行,指著我懷裏,磕磕巴巴地說道:“摔…摔死!”
鬼知道這小子又抽什麼風,可是我再低頭再看,心裏咯噔一下:原來我懷裏哪是什麼媚眼伊人,而是一件破褂子,裏麵蜷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崽兒,體型比小貓還小,油亮的皮毛……難道是我腦子跳線了?真是見鬼了。
慢著,不對,不是狗——這小東西眼睛跟黑豆子似的,沒白眼球——狗眼睛長得可不這樣。而且它這小腦袋是尖的,鼻子兩側細長的胡須微微顫動;大尾巴絨毛蓬鬆,上下翻動。
這麼一細致觀察,我認出來了:黃鼠狼!這東西可是有年頭沒見著過了。
“趕緊,摔死!”趙神通又在我身後喊。這可怪了,據我所知,的巫婆神漢都是推崇“五仙”的,黃鼠狼是其中之一,號稱“黃仙兒”。這趙神通不拜它就算了,怎麼還想整死它?
我這麼一猶豫,伸手抓它就沒抓住,小東西很靈活,跐溜躥到了地上,直奔趙神通撲了過去。說“撲”不太準確,因為這東西體型很小,沒叫也沒咬,隻是躥到趙神通麵前,立直了身體,呲著小尖牙發威。
“啊……”趙神通很誇張地叫喚了一聲,倒坐在地上,驚恐萬狀,一手指著黃鼠狼,一手顫顫巍巍地點著我,意思是讓我動手。
我到底也沒下毒手,隻是原地跺了兩下腳,小家夥害怕了,毛紮紮著,往後速退——這時我聽見一種聲音,什麼動靜呢?就是汽水大開一瞬間的聲音:呲~~哧~~
半秒鍾後,空氣中頓時彌漫惡臭,我趕緊捂鼻子,好一陣眼花、惡心。都說黃鼠狼是屁仙兒,真見識了這回。我又踢起塊石頭嚇唬它,小東西扭頭就跑了,瞬間消失在草叢中。
再看趙神通,蜷倒在地上,抖作一團,黃板牙咬著下嘴唇,哈喇子橫流,雙眼緊閉。不好,他這架勢可不像是小題大做,別不是這小子真有癲癇的毛病吧?
我趕緊過去扶住他後脖梗——手裏也沒什麼,就那件井裏拽上來的破衣服——要往他嘴裏塞。遞到他嘴邊上的時候,他張嘴向前咬住了破布,差點啃著我的手。與此同時,他的眼睛突然睜大,白眼仁通紅,瞳孔縮成了一條線。
我草把我嚇的,就勢一腳把他踹開,屁股蹭地往後退出老遠。
被我蹬了一腳,趙神通腦袋搶地,“哎呦”一聲清醒了過來,翻身趴在地上,緊張地四下張望,磕磕巴巴地問我:“整死沒?跑……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