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夠了,我親愛的
夠了,夠了,我親愛的!心要求平靜——
一天跟著一天飛逝,而每一點鍾,帶走了一滴生命
我們兩人理想的是生活,可是看那——
很快我們就死去
世上沒有快樂,卻有平靜和自由
多麼久了,這些一直使我夢寐以求——
唉,多麼久了,我,一個疲倦的奴隸
一直想逃往充滿勞動和純潔的遙遠的他鄉
我問大周:“放下克拉拉,你怎麼做到的?”我想知道放下的方法,以備不時之需,仿佛預感到總有一天我必須把它實踐在吳奕身上。
大周拿起一個茶杯,讓我往裏麵倒熱茶,快倒滿時,我停下了。大周說:“接著倒,我不叫停不要停。”我畏畏縮縮地繼續往裏倒,直到到茶水溢出來,大周被燙到了,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然後鬆開了手,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趕緊抓起他的手,檢查有沒有燙傷,大周卻笑著對我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會放下。”
我埋怨他:“你傻呀?你用嘴講不行嗎?演示什麼啊!”
大周說:“因為我還沒有百分百相信這個道理,也想切實體會一下。實踐出真知啊。”
我打來一盆涼水,把他通紅的手放進去,說:“你這個豬頭。”
大周問我:“你呢?回家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說:“給我媽認錯,再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無非三種可能:一是我媽震怒,把我軟禁起來;二是她震怒,但我還有自由;三是她震怒,與我斷絕母女關係,我獲得徹底的自由,甩掉拖油瓶。
我有點不孝地盼望是第三種,這樣子我就能一身輕鬆地去找吳奕,告訴他我還要去他家蹭吃蹭喝,但我們不隻是酒肉朋友。
第三天,我很早便醒了,也可能是一整夜沒睡著,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憋在小屋裏十分煩躁,卻不敢找大周說話,我怕他跟我說放棄,或者我忍不住跟他說放棄。我去了姥姥墳前,我們又好久沒來看她了,周圍長出一些野草,我把它們一棵棵地拔掉,像是同時能夠拔掉我心裏的雜草。我蹲在墓碑前,我問姥姥我該怎麼辦?可是,姥姥也不知道吧,她把所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卻管不好自己的女兒,到頭來她和我媽的關係還不是一塌糊塗?基因的作用力真是強大,我媽遺傳她,成了糟糕的母親,我遺傳我媽,成了糟糕的女兒。
時間一點點逼近,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我回到別墅裏,大周已經準備好了,他緊緊擁抱了我,接著出門了。我焦急地等在屋裏,樓上樓下來回打轉,我覺得胃裏有什麼東西在做怪,肚子很難受,我跑到廁所裏坐在馬桶上,還是不能緩解,我出去拿了一盒煙又坐回馬桶上,這幾個小時,我坐在廁所裏,放聲大笑,自言自語,撕紙撓牆……花招用盡,煩躁得快要爆炸時,大周敲門了。我衝出去開了門,拉他進來一把抱住:“嚇死我了,你可回來了。”
大周拍拍我的頭說:“沒事沒事,很順利。”他把錢放在桌子上,馬上衝進了廁所。
大周在廁所呆了很久。我拉開他的背包,拿出塑料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一摞摞麵值一千的盧布和麵值一百的美金堆在裏麵,看得我眼暈。雖然我以前花錢如流水,但是親眼見到這麼多的現金,還是心跳加速。大周出來,看到這些錢,愣神定在那裏,隻有胸膛快速起伏。好半天他回過神來跟我說:“萬紫,這麼多,這麼多啊?我的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