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一身才氣有君識(1 / 3)

宗學結摯友,才氣有君識,除去江南夢,還有黃葉村。--曹雪芹

一身才氣有君識宗學中對酒吟詩

當年禁閉幽居,並沒有讓曹雪芹大徹大悟、改邪歸正,相反,使他越加感到難以自容於這個封建家庭,這個黑暗腐敗的社會太陰森與可怖。

叛逆的根苗像插入土壤裏的種子,叔父曹頫及族人用盡各種手段管束他、製裁他,到頭來卻如同給這根苗灌水,他沒有被淹死,反而越加茁壯、挺拔了。

也正由於與當時社會相悖、叛逆的思想,曹雪芹一直也沒能考取個功名,也或說他從心底裏就不想卑躬屈膝去考個什麼功名了!

乾隆九年,曹雪芹已年近30歲了。此時,母親已經病逝,曹雪芹決心離開叔父,另立門戶討生活去。

其實,哪裏還有什麼家業可分?分家後,他從東城遷到了西城,有段時間,他東家西家借住,淒涼情狀,於此可以想見。

生活無著,漂泊無定,總不是個辦法。在此之前,他已經結婚,有了妻室之累。為了養家糊口,經一位朋友的介紹,他終於在右翼宗學裏謀得一份差使,擔任的是文書抄錄之類職務。

宗學屬於皇家貴族子弟學校。清代在紫禁城的東西兩翼,分別設立了左翼宗學和右翼宗學兩個隸屬於宗人府的官辦學校。凡屬籍於宗人府的宗室子弟,均可以提出入學申請,經宗人府審核批準後,方可入內就讀。

課業內容設置有滿語和漢語兩科,讀書之暇還要演習騎射。皇家設立宗學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造就皇室本族人才,從而使大清基業永繼。

不過,還有深一層的任務,那就是教化和控製這些子弟,要他們安分守法,免得有朝一日禍起蕭牆,皇族內部自己亂了自己。宗學學生一律享有公費,每月由官府發給銀、米等生活費用,紙、筆等學習用具。所以,可以說宗學是教養世職官員的高等貴族學堂。

曹雪芹到右翼宗學當差,大概是在乾隆十年,他大概三十一二歲光景。到乾隆十五年他遷居西山為止,約在宗學任職有5年之久。

前麵說過,宗學是皇家設立的官學,教習都是經過朝廷選,有著功名德望的人,頑固、守舊、迂腐是不用說的。這樣的環境裏,空氣必然死氣沉沉,像一座住著大大小小的和尚,隻知在暮鼓晨鍾聲裏“哼哼”念經的寺院。

但是,青年學生們並不人人都願意忍受這樣的約束,他們思想的野馬,怎能甘於受功名利祿的羈絆?更因為家庭背景,個人經曆又各有不同,所以,他們的個性表現和人生追求,差異也就相當的大。

其先祖有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抄過家沒過籍的,被放逐蠻荒又遇赦遷回京城的,甚至族上有被賜死這樣大變故的。他們如春江的野鴨,社會的冷暖,人世的炎涼,都已經切身經曆過、體驗過。他們迫切渴望找得知音,希求有共同的語言和心聲。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曹雪芹在右翼宗學和敦敏、敦誠兄弟的交往與結誼,就屬於這種同是“天下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同聲相求的朋友,雖然他們的身世際遇並不完全一樣。

敦敏,著作有《四鬆堂集》和《鷦鷯庵雜誌》等。敦敏、敦誠是同胞兄弟,父親名叫瑚玐,但敦誠在15歲時,過繼給了叔叔寧仁。他們同是和碩英親王阿濟格的五世孫。

阿濟格是清世祖努爾哈赤的第十二皇太子,和多爾袞、多鐸為同母所生養,足見其地位的尊貴和顯要。但是,努爾哈赤死後,諸皇子有16位之多。在爭奪皇位的鬥爭中,阿濟格由於行事不果,歸於失敗,以致被他的政敵逮捕、削爵、幽禁、抄家。終於還是對他不放心,最後賜以自盡。

由此可知,盡管敦氏家族與曹家的等級身份不同,他們一為皇室宗族,一為包衣奴隸,但是他們卻同樣有過被整治、被打擊、被抄家的慘痛經曆,同樣由於皇室內部爭權奪位的鬥爭而遭到殘酷的迫害。

在官家氣息濃重的宗學裏,曹雪芹之所以能和敦敏、敦誠兄弟一見如故,成為好友,恐怕就在於他們有著大致相同的家庭遭遇,從而有了心靈相通的思想感情基礎。當然,他們都愛詠詩作畫,賞玩傳奇戲曲,氣味稟性相投,也是促成他們建立起牢固的手足情誼的橋梁。

敦誠寫過一篇《閑慵子傳》,曾這樣回憶他們兄弟與曹雪芹等人在宗學時交遊的暢意情懷:

常經旬不出;……或良友以酒食相招,既樂與其人談,又朵頤其哺啜,亦出,出必醉,醉必縱談。然談不及岩廊,不為月旦,亦不說鬼。

看來,他們是坐則接席,出則連輿,日日形影不離,投契得好像有永遠也說不盡的話、談不完的話題。這裏還特別申明,他們交談時,一不涉及朝政,二不品評人物,三不說鬼。這其實恐怕是此地無銀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