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在大街上那家小店買了一罐香煙和一份每周給伊斯特費德爵士賺進大把鈔票的“歡樂周刊”。談到足球比賽,路克歎了口氣,說他剛剛失掉賺進一百二十鎊的大好機會。皮爾斯太太立刻表示很同情,並且說她丈夫也一樣。就這樣,雙方建立起了友誼,路克不費什麼力氣就把話題越扯越遠。

“我們皮爾斯先生對足球興趣很濃,”皮爾斯太太說:“每次一打開報紙,一定先看足球新聞。我剛才不是說了嘛,他失望過很多次,可是話說回來,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贏啊,而且我說呀,人是鬥不過運氣的。”

路克全心全意地表示同意她的看法,又巧妙地談到人往往禍不單行。

“是啊,先生,我早就知道了,”皮爾斯太太歎口氣,

“一個女人有丈夫,還有八個孩子——六個活著,死了兩個——就更知道世界上麻煩事可是太多了。”

“我想是吧,嗯,那當然。”路克說:“你說你有兩個孩子死了?”

“有一個才死不到一個月。”皮爾斯太太帶著點憂鬱地愉快說。

“天哪,真可憐。”

“不但可憐,先生,簡直是晴天霹靂——對,就是晴天霹靂。我全身都在發抖,真的,他們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全身都~直發抖。從來沒想到湯米會發生這種事!因為像他那麼調皮搗蛋的男孩,好像從來就不可能會離開我們。還有我的小愛瑪-珍,好可愛,好甜蜜,人家都說:‘她太好了,養不大的。’結果果然是真的,先生。上天真的把她帶走了。”

路克同意她的說法,又設法把話題從可愛的愛瑪-珍轉回比較不可愛的湯米身上,“你的男孩剛死不久?是意外?”

“是意外,沒錯,先生。擦圖書館樓上窗戶的時候,一定是一時沒踩穩,一腳從最高的窗台上掉了下來。”

皮爾斯太太花了點時間,詳細說明那件意外的事的經過。

“不是有人說看到他在窗台上跳舞嗎?”路克說。

皮爾斯太太說,男孩子就是男孩子,不過那顯然給了少校一個好借口,反正他一向就愛挑剔人。

“賀頓少校?”

“是的,先生,就是養了幾隻牛頭犬的那位。意外事件發生之後,他偶然提到曾經看見湯米做事常常顧前不顧後,所以要是突然受驚,免不了很容易就從窗口掉下去。先生,湯米的毛病就是精力太旺盛。從很多方麵來說,他對我都是一項很痛苦的考驗,可是他隻是精力充沛——沒別的,就像其它小男孩一樣。他對人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的害處。”

“是,是,我相信沒錯,可是你知道,皮爾斯太太,有些人——尤其是嚴肅的中年人——往往忘了自己也曾經年輕過。”

皮爾斯太太歎口氣,“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先生,我隻希望有些先生大人能牢牢記住,我那兒子隻是太活潑了一點,他們首先怎麼對待過他!”

“他曾經對主人惡作劇過,不是嗎?”路克縱容地笑著說。

皮爾斯太太馬上說:“他隻是開開玩笑,沒別的意思,先生,湯米一向很會模仿人,常常讓我們捧腹大笑,有時候他會學古董店的愛爾斯華西,或者教會委員哈伯斯先生,有一次他還模仿莊園的爵士,結果爵士就把他解雇了,那當然是應該的,爵士後來也沒記恨,還另外替他找了份工作。”

“可是別人度量就沒這麼大了,對不對?”路克問。

“是啊,我也不用說是哪些人了,你一定猜不出來的,就拿艾巴特先生來說,他一直都對人那麼和氣,老愛和人開玩笑什麼的。”

“湯米也惹惱了他?”

皮爾斯太太說。“我相信我那孩子一點惡意都沒有。而且話說回來,文件要是真的那麼秘密,不能給人看的話,就不應該放在桌上。”

“是啊,”,路克說“律師辦公室裏的機密文件應該鎖到保險櫃才對。”

“對極了,先生,我也是這麼說,皮爾斯先生也跟我想法一樣。而且湯米其實也沒看到多少。”

“他到底看到什麼?別人的遺囑?”路克間。他想過,直接問文件內容也許使皮爾斯太太遲疑,可是隻耍他先提出自己的猜想,馬上就能得到對方的反應-他猜想得沒錯。

“喔,不是,先生,不是那種東西,根本沒什麼大不了,隻是一封私人的信——是一位小姐寫的……可是湯米連寫信人的名字都沒看清楚。我說啊,根本就是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艾巴特先生一定很容易生氣。”路克說。

“看起來好像是的。先生,我說過,跟艾巴特先生說話實在很愉快,他老愛跟人家開玩笑什麼的,可是我也聽說他那個人很難打交道。他跟漢伯比醫生是死對頭,是可憐的醫生死以前沒多久的事。對艾巴特先生來說可不大愉快,因為人總不願意在別人死以前說其很多壞話,不然是沒有機會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