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持說:“這是一種老鼠會唷!”
“你動動大腦嘛。要是按下線會員、下下線會員、下下下線會員這種速度增加下去的話,一眨眼就會超過日本人口了。實際上,有錢的人比想象中的還少,所以這種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依照數學原理,就算想要回收投入的資本,也招不到人成為新會員。到頭來,就隻剩下一屁股債。”
“這我知道,但是及早加入是不是就會賺錢呢?”
“當然會賺。至少一開始就加入的人會大撈一筆,不過如果不是一開始加入的會員,要回本就很難了。”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才加入已經太遲了嗎?”
聽到我這麼一問,倉持笑笑點頭。“那是當然的囉。這種東西當幹部們賺一筆之後就玩完了。半途加入的人隻是大肥羊。”
“可是,他們手上還有寶石吧?賣掉寶石就能收回投入的資本,不是嗎?”
“賣給誰?”倉持的眼神還帶著笑意。
“賣給誰都行吧?如果珠寶商不行的話,最壞的情形下,還可以賣給當鋪。”
“賣給當鋪的話,”倉持抱著胳臂,微微偏著頭。“五萬……不,能拿回三萬的話就要偷笑了。”
“咦?可是,你不是說那些珠寶值一百萬……?”
“那是個人價值觀的問題吧?但是,當鋪老板可不會認為那些珠寶值一百萬。沒有笨蛋會把錢砸在這種粗製濫造的人造石上。”
“咦?那是人造的嗎?”我再度看著寶石。
“而且還不是普通差的劣質品。雖然不至於是玻璃,但連一般的裝飾品也談不上。不過,外行人光是用看的,大概也看不出它的優劣吧?大家都是一副不懂裝懂的樣子,隻會看標價,然後講些有的沒的。”
“那麼,你這不是欺詐嗎?”
“我壓根兒就沒說這是天然石。就算我說了,買的人也沒有證據。”
我瞪著倉持。“這種做法真下流。”
然而,他卻不為所動。“賺錢就是那麼回事。不過就是合法地從別人身上獲取錢財。隻要合法,沒有什麼下流不下流的。”他收好裝有寶石的盒子。
“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內情?你不是打算騙我,才把我叫到這裏來的嗎?”
倉持看著我,感到意外地聳聳肩,睜大了眼睛。“我騙你?為什麼要騙你?要是我有意騙你的話,就不會連這些事情都告訴你了。早在剛才你有意思要買的時候,就若無其事地讓你在契約上簽名了。”
“我一直以為你要找我入會。”
“田島啊,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而且還是從小玩在一起的交情,是吧?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嘛。就算你是開玩笑的,我都覺得很受傷呢。”
倉持一臉認真地說。我看著他的臉,心想:“設計讓這個朋友收到詛咒明信片的人不知道是誰唷?”
“你說不是有好方法嗎?”我對他說。“而且說我聽完一定會想加入。現在又告訴我老鼠會的內情,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要說的重點在後頭。倒是你要不要喝點什麼?不喝咖啡的話,啤酒怎麼樣?”
“來一瓶吧。”
倉持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啤酒,將一瓶放在我麵前。我一邊打開易開罐拉環,一邊在心裏想:“這下要摻進氰酸鉀可就難了。”
“就像我剛才說的,像這種老鼠會的生意,隻有一開始就加入的人才賺得到錢,後來加入的人就隻有賠錢。”倉持喝一口啤酒之後,開始說道。
“這我知道啊。”
“我接下來要講的才是重點。”他將一隻手肘靠在桌上,趨身向前對我說。“總而言之,這種生意的目的不在買東西,而是想辦法增加會員。這麼一來,就出現了另一種生意。”
“另一種生意?”
“我們自己不要成為會員,而是幫忙讓別人入會。組織隻要有人入會就會賺錢,所以隻要我們幫忙讓別人入會,獲得報酬是理所當然的,對吧?”
我看著倉持的臉。他接收我的視線,頻頻點頭。
“那就是你的工作嗎?”
“目前是囉。”倉持別有意涵地說,並且喝了一口啤酒。
“你說有好康的要告訴我……”
“就是這件事。聽起來不賴吧?我們和那些成為會員的笨蛋不一樣,絕對不會損失自己的銀兩,而且不用業績,隻需具備演技。”
“演技?”
“待會你就明白。”
倉持對我說明報酬的事。若是換算成時薪,的確不是我現在的工作所能相提並論的。我很驚訝,真的那麼賺錢嗎?
“老實說,最近新會員一直減少。這次組織裏想舉辦大型宣傳活動,可是人手不足,所以上頭的人問我身邊有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你。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已經跟上頭報告過了。”
“報告?你說了我的名字嗎?”
倉持搖搖頭。
“名字倒是沒說,我隻說是從小學認識的青梅竹馬。剛才聽我說了那麼多,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份工作必須保守秘密,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做。怎麼樣?你可以繼續做現在的工作,要不要當做打工試試看?”
我啜了一口啤酒,歎了一口氣。“沒興趣。反正說穿了,就是要跟你們合夥騙人,對吧?”
“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賺錢就是從別人身上獲取錢財。要是你想不通這點的話,一輩子都會吃虧。”
“不要。”我拿著啤酒瓶,搖搖頭。“我不幹。不可能有那麼好康的事。”
“我希望你相信我。”
倉持沒有繼續死纏爛打要我加入。
我喝完啤酒,從椅子上起身。既然無法實行殺人計劃,就沒理由花這麼長的時間和他待在一起,我發現,心中最重要的殺人念頭正在萎縮。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一和倉持長談,我的想法總會被他拖著走。
“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在玄關穿鞋之前,我對他說。
“什麼事?瞧你一副正經樣。”
“你記得一個叫做江尻陽子的女孩嗎?”
我心想,反正他一定又會裝傻,但還是忍不住問了。然而,他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出神地微微張開嘴巴,然後皺起眉頭說,“記得呀。遊泳的那個女孩,對吧?”
“我之前跟你說過她死了,對吧?”
“嗯,你說過。幾年前的事了啊?”他搔著鼻翼。
“那個女孩在我們念高一的時候去世。我應該也跟你說過她是自殺的吧?”
“嗯……”
倉持難得露出老實的表情,讓我不知所措。我原本篤定他一定會假裝連她死了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按摩自己的後頸,開口說,“田島啊,我知道你對那個女孩有意思。我第一次在遊泳池看到你們的時候就知道了。”
突如其來的發言,讓我慌了陣腳。“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你聽我說。你對她有意思,所以才會對她的死耿耿於懷,對吧?可是,我勸你早點忘了她。那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