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玩心重,常常忘了回家,洛敏不知他是真的玩心重,忘了額娘,還是不敢親近他的額娘。
要知道,大多數孩子是怕生的,尤其是當對方是自己的母親,而印象中從未見過這一形象,想親近,一時半刻,恐怕也難以跨過心裏那道坎兒。
往後的幾日,三阿哥上坤寧宮沒之前那麼勤了,冰月公主倒是時常過來,拉著洛敏道些女兒家之間的長短。
這丫頭不過五歲,機靈勁兒卻不比洛敏差,她的三哥哥幾天不見蹤影,她就念叨著不放了。
“呀!敏姐姐這是做什麼?”
“瞧瞧你這小嘴,自然是掛油瓶啦,不然多浪費!”洛敏瞧她一進屋就撅起小嘴,口口聲聲又念叨著她的“三哥哥”,竟起了捉弄她的心,“怎麼著?我陪你玩不及三弟來得盡興?”
“倒不是,小月喜歡和敏姐姐玩兒,隻是這幾天三哥哥天天把自個兒悶在屋裏頭,問曹寅,曹寅也不說,敏姐姐你說,三哥哥是故意躲著小月麼?”冰月說一句,臉紅一陣,像是在鬧小別扭,揪心得緊。
洛敏也奇了,猜不出三阿哥在搞什麼名堂,“這都有多少天了?”
“三天了,就連書房都不曾去了。”
“三天?那皇瑪嬤呢?皇瑪嬤沒有上門抓人?”洛敏深知,順治帝忽視了三阿哥,可皇太後抓得緊,每日必讓教學師傅向她老人家稟報幾位皇孫的學習狀況。
“皇瑪嬤病了,正在慈寧宮裏修養,好些天不見人了。”
洛敏想起來了,上回隨吉雅前去給皇太後問安,便從蘇麻喇姑那兒得知了她老人家鳳體微恙,沒見著麵便回去了。
今兒早晨再去問安,眼見皇太後較前幾日精神了許多,依她看,不是不去抓人,而是沒來得及,或是故意睜隻眼,閉隻眼,若是沒猜錯,今兒宮裏怕是有戲可看了。
“小月,悶不悶?”
“嗯!”
“想不想出去遛遛?”
“想!”
也不知洛敏出於什麼心思,趁著吉雅午睡,劉嬤嬤不留神,便拉著冰月溜出了坤寧宮。
兩小丫頭是第一回避開宮人單獨走在紫禁城內,以前不是跟著教養嬤嬤,就是被幾個小太監盯著,能自由自在地玩還是頭一遭。
洛敏極少出門,宮裏的路認不得太多,也不曾去過三阿哥的住處,不過由冰月領路,去了阿哥所。
躡手躡腳進了阿哥所,迎麵不期遇上腦門光光、眼睛大大,一臉忠厚相的男孩,男孩和三阿哥一樣,也是一身的石青小袍子,當然,不及三阿哥氣度大。
洛敏從沒見過他,不過瞧穿著,估摸著也是位阿哥。
“小月,那是誰?”生怕被人瞧見,洛敏拉著冰月躲到了花壇後,偷眼指了指剛剛走來的男孩。
冰月望了望,說:“是二阿哥。”
二阿哥,福全,年長三阿哥一歲,為人忠厚,長了一雙大耳朵,厚嘴唇,據說生有殘疾,似乎是有隻眼睛不太好,洛敏仔細瞧了瞧,發現他左眼確實目光無神,難以聚焦,似要擠擠眼兒才跨出步子,身旁有小太監陪著,一切小心翼翼。
洛敏不禁替他惋惜,深歎了一口氣,繼而又想到了同樣有缺陷的三阿哥,不同的是,三阿哥一臉麻子是痘疹所致,乃後天形成,不像二阿哥,先天殘疾。
洛敏向來不喜以貌取人,自然不在意誰是麻子,誰有眼疾,在她眼裏,誰都一樣,即便有缺陷,能夠克服自己的,便是強者。
“敏姐姐,你帶小月來阿哥所,可又為何躲起來?”
“別忘了咱們是偷溜出來的,不能聲張,你想見到你的三哥哥,就要聽我的話,可知?”
冰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按照洛敏的指示,繞過花壇,又穿過水缸,小心翼翼,活像兩隻小老鼠竄來竄去。
“三弟住哪間?”
“東邊第二間。”
“行,跟我來。”
又穿過一條小道,繞到了東邊第二間屋,遠遠望去,隻見曹寅坐在台階上,撐著頭,眉頭緊緊鎖在了一塊兒,愁苦極了。
孫嬤嬤在一旁來回踱步,時刻伸長脖子張望著,像是在防著什麼,一切看起來如此不尋常,令洛敏越發好奇了,而這情景,又好像在哪裏瞧見過。
“皇太後駕到——”
“敏姐姐,怎麼辦?皇瑪嬤來了!”一聽到皇太後也來了阿哥所,冰月丫頭一把拉住洛敏的胳膊,驚慌失色。
洛敏倒是淡定自若,一點也瞧不出慌張,好似一切在她的預料之中。
再瞧門前兩人麵色如灰,正驗證了心中所想,或許——三阿哥根本不在屋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