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皇後娘娘氣色好了許多。”三阿哥忽而開口。
洛敏回過神,點了點頭,前些日子吉雅得了風寒,免去了他的每日問安,昨兒才病愈,今早他便來坤寧宮請安來了。
“那日在阿哥所,皇姐說的那番話,是何意?”
在阿哥所……洛敏自然明白他問的是什麼,隻不過隔了那麼久,沒想到這時候會再重提。當時憑著本意接口,不料似乎說得深奧了些,冰月似懂非懂,可以三阿哥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
洛敏不曉得他心裏打了什麼主意,一時之間也不好解釋,這下好似遇到了難題。
“三哥哥,敏姐姐,你們在說什麼?”恰逢此刻,冰月插了嘴,洛敏得了台階下,忙說:“說這幼鳥呢,這曹寅,該不是讓人扣住了,怎還不來?”說著,脖子往外伸了伸。
不說還好,這一說,曹寅還真現身了,隻是不止他一個,身後還跟了嬤嬤、太監三三兩兩。
洛敏定睛一看,孫嬤嬤和劉嬤嬤打了傘兒,小六子搬了梯子,冒著雨正往這兒來。
“小主子們,可算找到人兒了!這下雨天的,主子們擔心極了!”劉嬤嬤人還沒進亭子,聲音已是先傳了來。
三阿哥沒搭理兩位嬤嬤,兀自拉了小六子跑進了雨裏:“小六子,快,把梯子架那樹上!”
“喲!小主子,您別往雨裏跑啊!”孫嬤嬤見了忙著急地追上,給三阿哥打傘。
三阿哥這一跑,冰月也要跟著,幸而洛敏眼疾手快,將她拉住,才沒讓兩位嬤嬤再煩心。
洛敏和冰月待在亭子裏,遠遠看著小六子擺好梯子,看樣子,小六子想替主子代勞,三阿哥沒如他的意,推開了他,自個兒利索地爬了上去,然而爬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不知出了什麼狀況,三阿哥半途而返,待重回地麵,伸手將什麼東西交給了小六子,洛敏知道那是什麼,他連同她的素帕,一起給了小六子,隨即轉身而走。
“小主子,月公主,走吧,隨嬤嬤回去,主子們正擔心著呢。”見三阿哥離開,劉嬤嬤催他倆也跟著走。
洛敏點了點頭,讓劉嬤嬤牽著冰月,自己走在另一邊。
回去的路上,遇到來尋冰月的看媽,冰月跟了看媽走,洛敏隨著劉嬤嬤回了坤寧宮。
雨勢漸大,洛敏腳上的繡鞋全都濕了透。繡鞋是上回蘇麻喇姑拿的那雙,穿了一些日子,鞋底早已磨去了一層,這會兒沾了雨水,腳底板直發涼。
劉嬤嬤替她脫了鞋襪,換了套幹淨的衣裳,今天沒玩成,倒是弄得自個兒一身狼狽,回來沒少挨吉雅的念叨。
“你這孩子,平日天好,出去玩耍也就算了,今兒這天,也不看看,瞧瞧,弄了一身濕回來,盡是讓皇額娘操心。”
洛敏吐了吐舌,說:“皇額娘教訓的是,敏敏下回不敢了。”
“還有下回呢?”
“沒有下回了!”洛敏忙接話,繼而咧嘴一笑。
瞧她這樣,吉雅也不忍心再說她,命劉嬤嬤拿了點心給她吃。
今兒劉嬤嬤又做了豌豆黃,每回看到這豌豆黃,洛敏總會忍不住想起那天三阿哥拉了自己的小手,讓給她吃的那一幕。
說真的,和那幾個孩子玩到現在,在別人眼裏,好像他們有多親近似的,可實際呢,冰月還好,她與三阿哥之間,似乎總隔著一層紗,看得見,卻瞧不清楚。
“敏敏,怎麼不吃?”洛敏坐著發愣,吉雅自是看在眼裏,這丫頭年僅七歲,心思深沉不亞於三阿哥。
這宮裏人人都以為三阿哥生性頑劣,從宮外沒學些好的回來,一年多來,不知給宮裏添了多少亂子,可吉雅憑這段日子察言觀色下來,發覺三阿哥的內裏似乎住著另一個人,頑劣的肉皮下,藏著一顆比誰都宏偉的心。加之皇太後對三阿哥寵愛有加,又令蘇麻喇姑悉心照顧,這樣的殊榮已遠遠超過其餘阿哥。
當年順治帝與董鄂氏生皇四子,稱“朕之第一子”,即刻欲頒旨封為皇太子,將來繼承大統。然,皇四子尚未取名,不足百日而殤,便追封為榮親王,太子之事也就此擱淺。
眼下幾位阿哥中,五阿哥常寧尚幼,不過兩歲,剩下隻有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能讓順治帝將來做儲位之定奪。
即便順治帝看好福全,冷落三阿哥,可在吉雅看來,三阿哥更有王者之風。
若真如她所想,洛敏與三阿哥玩在一起,將來對他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一族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洛敏得了提醒,便嚼起了新鮮的豌豆黃,也沒在意吉雅正深深瞅著她,心思往深遠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