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是一個愛鑽研的人,喜歡看書思考問題,尤其愛讀郎鹹平寫的書,有時代感,能夠給人帶來智力上的愉悅。美倫其實是不愛看書的,她總認為書上那些文字密密麻麻,看著頭暈,平時在公司裏看文件就夠頭疼了,何必還要找不痛快?不過兩人在這方麵並非全無交集,兩人都喜歡看文物收藏方麵的書,因為上麵文字精煉,圖繪精美,閱讀負擔不重,視覺效果良好,關鍵是能提升人的文化涵養。那天在海珠書城的時候,江彬買了幾本最新出的財經著作,美倫則更實在,除了買了幾本美容養顏的書,還挑了一本《易筋經》和一本《天蠶功》,說是鍛煉身體用的。
美倫還有一點就是當她在看書,江彬也在看書的時候,隻要他被書中的某段情節逗樂了,她就一定要他把那段情節給她解釋清楚。為什麼樂?為什麼樂這麼大聲?有什麼可樂的?可是有些文字它聯係上下文,甚至是在某一個特定的語境下才會有效果,怎麼好解釋呢?但美倫卻是不依不饒的,非要同樂同樂,江彬要不答應,她就會不停地在旁邊惹出事端來。不是嘴巴裏老嚷嚷生活就是一團亂麻,就是把衣服脫下又穿上,反複問他哪件衣服最好看,還不準他說實話。他調戲說:“你不穿衣服最好看。”這下可好,就被美倫生生找到借口,被她當成大流氓好歹揍一頓。
當他不得不把那段逗他樂的文字讀給她聽時,她仔仔細細地聽完,然後皺起眉頭,裝小姑娘嘟起嘴說:“也不好玩嘛。”還不算完,她通常會乘勝追擊,眼珠子一轉,馬上又惡狠狠地掐住他脖子說:“頂你個肺!你先讀的肯定不是這段,就你這種披著小資產階級外衣鑽入人民內部興風作浪的混賬男人,快說,為什麼不與人民群眾魚水同歡,非要一個人翹著屁股躲在被窩裏鬼笑。是不是有意識要拉開你與人民群眾的關係?你以為你是誰?老老實實交代問題,不然的話,嗬嗬,今晚,咯咯,今晚把你憋死!”
2 安逸致病
那段日子每當和美倫走在幹淨整齊的廣濱市街頭,江彬常會有一種幸福的錯覺。她在身邊輕輕挽起他的胳膊,扮成一對夫婦,靜默而又沉穩,像是那種被歲月無情折騰過的。江彬看著她潔淨白皙的臉孔,滿腔的幸福卻隱隱有些不安。江彬期待這種生活能夠長久下去,可是他很懷疑,自己能這麼安分嗎?
不知怎麼搞的,閑適、安逸的生活居然也能讓人生病。江彬突然病了,病得很重,持續的高燒幾乎使他虛脫,終日沉沉昏睡。在高燒中江彬胡言亂語,把往昔的傷痛全吐出來。資金鏈斷裂的恐怖,朋友暗算帶來的傷害,過分的野心導致種種失誤使他深深悔恨,現今的處境更是拔劍四顧心茫然……這是他內心深藏的東西,美倫全聽到了。
看到江彬這樣憔悴,美倫內心隱隱作痛,但她不願表露出來。美倫拉著江彬走到窗前,讓他看花園裏百花齊放,綠草盈盈,遠山薄霧繚繞,滿坡槐樹已經吐出嫩芽。美倫建議江彬出去走走,他卻固執地搖搖頭:“腦子裏總是空空蕩蕩的,渾身上下全無力氣。”
醫生說江彬這是抑鬱症,純屬心病,打針吃藥隻能治療相關的並發症,不能斷根。醫生還進一步強調:太舒適的生活可能讓抑鬱症的發病率升高,應該主動讓自己忙起來,盡量減少閑散和慵懶的時間。
過去操心慣了,突然閑了下來,江彬確實很難適應,美倫能理解他。為讓江彬重新振作起來,蕭美倫想幫他重整旗鼓,再造陽明投資,讓他重回他熟悉的戰場。不過蕭美倫能提供的幫助很有限,江彬決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豪氣了。知道蕭美倫有這個想法,起初江彬還很猶豫,慢慢的也覺得不能總是這麼閑著,男人應該有業可立。這時李婉鈺正打算聘江彬為網站首席顧問,希望他能夠加入南海商網的工作,江彬也應允了。江彬自此開始身兼兩職。
在私募基金的遊戲中,你永遠也無法混上終身職位,不管過去你的業績有多少次領先市場,依然不會給你帶來絲毫的安全感,更不可能有任何永恒的保障。錢是會流動的,總是流向最燙的手,迅速脫離冰冷的手,就像人們看到乏味的電視節目就馬上調換頻道一樣。陽明投資這塊招牌現在簡直成了冰窖,沒有一個揣著大把閑錢的富人要上門委托理財。生意冷清到這程度,維持公司運轉完全隻剩象征意義,既然如此,江彬就得把開支壓到最低限度。
重新創業,第一步是租寫字樓。“1000元租個寫字樓單位”這類廣告,過去江彬一貫是視而不見的,如今處境窘迫,就隻能屈就了。江彬循廣告所留的電話致電有關公司,據接電話的小姐說,她們所在的大廈位於眾雄大廈的後麵,1000元可租16平方米的寫字樓單位,這個價格已包括管理費和水電分攤等。他仔細一分析,就16平方米大的空間,約是4×4平方米的空間大小,若算上寫字樓的公攤麵積,實用率為六成左右。這種“蚊型”寫字樓單位隻可作為辦公注冊地址、電話與郵政服務,派駐人員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