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驚醒,江彬愣愣地呆坐在床頭,點了根煙,窗外透著幽幽的藍光。天啊!美倫怎會成為噩夢的主角!
他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裏,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他把眼睛閉上。世界消失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會死的,是會消失的,但是這個世界還會繼續。人們刷牙,人們洗臉,人們購物,人們開碰碰車,沒有人會改變,沒有人會記得你是誰,公共汽車照常行駛,到站下車……死就是一切都不存在了吧,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吧!愛情,事業,生命,都歸零了,都沒有了。萬物皆空!他竟感到如此無力。他攤開了雙手,坐在那裏大口大口呼吸。
天空久久不亮。
2 迷途羔羊
四月上旬的一個晚上,一個做私募的朋友約江彬談事,他們有一大幫子人,江彬除了那個朋友,其餘的人都不太熟。美倫在大概八點多的時候打了他電話,問他在哪裏,他告訴了她,美倫說她待會就過來,他高高興興說好的。她來了就靜靜默默地坐在他旁邊,聽他和那些人聊天。那個朋友介紹另外一個人給江彬,那個人說:“近來行情逐漸轉好,尤其一些小盤股題材股衝得太凶,讓人有些望而生畏,我們應該見好就收。但資金不能就這麼閑著,我們得找其他出路。”
然後那個人想參與南海商網項目,即便無法直接參與進來,也希望能采取委托理財方式,先和江彬簽定委托理財協議,讓他再去實際操作,希望項目成了之後也能分一杯羹。再攬一點資金進來本來也行,但他就這一點資金,想享受和美倫的信托公司一樣的待遇,江彬實在接不下來。他們從飯店聊到夜總會,最後聊到卡拉OK包廂,足足幾個小時,雙方還談不攏。江彬在談利益分成方麵極其笨拙,用美倫的話說就是彈性不夠。美倫最初還隻是個旁觀者坐在他身後,時不時抓著他的手,然後私下做點小動作,也不怎麼說話。後來見他半天談不下來,她幹脆就親自上陣。她開始在旁邊柔聲插了幾句,話語得體,非常適當,慢慢的,江彬沒怎麼說話了,反倒是她在替他說。他端著酒杯在旁邊看著,三下五除二,半小時後,她居然比他的底線還高了五個百分點談了下來。話裏行間不但柔中帶剛,而且還極有彈性,給了對方麵子,讓對方聽著還舒服,簡直就是談判專家。江彬微笑著摟著她的腰,看著她的颯爽英姿,心裏真是樂壞了,真乃天賜良輔!
談完以後,那朋友端著酒杯和他簽協議,邊簽邊說:“你這女助理比你強,我看,你幹脆讓位算了,她比你更適合執掌陽明投資。”
“嗬嗬!人家平時談的都是八位數以上的大買賣,我們這種小打小鬧的人家早不玩了。”
美倫捏著江彬的背,笑眯眯說:“過獎,過獎!嗬嗬!”
江彬和美倫從包廂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他拉住她的手:“怎麼著,想幹嘛?”
美倫把臉湊到他眼前來,笑說:“要不我們先去吃飯?聊了半天,嘴巴都聊幹了,飯都沒怎麼好好吃。”
兩人在同福大街找了一家南海菜館,進去了。吃了半截,開始氣氛還都挺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樂嗬嗬的。後來她的電話又響了,不知道為什麼,那段時間,他對她的電話極其敏感。美倫的電話江彬原來從來沒有顧忌過,其實後來回想起來,一般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電話響得很少,即使有,她也不在他身邊接。自從上次她在那個雨夜去看了周柏亞,江彬覺得就更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遲早都要說清楚的,隻是有時候兩人都不願意說罷了。那天晚上照舊是周柏亞打來的電話,江彬看她的表情同樣可以看出來。他抽著煙,坐在旁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美倫對著電話說:“你又喝酒了,深更半夜的,老喝酒幹什麼,你喝了酒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你打完電話到我家去吧?別跟我媽說什麼啊……”
江彬聽著無聊,轉身上了一趟廁所,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她還在打,他又等了一會,最後他往桌上摔了兩百塊錢,轉身準備走。美倫見他這架勢,連忙拖住他的手,死死地摳著他,不讓他走。江彬站在餐廳裏,看著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死死的拖著他,她也站了起來,皺著眉頭,眼睛眯著,飄忽不定的望著他,一臉的焦急和無奈。兩人就那麼站著,他看著她對電話說:“你別管我,行不行?都分手了,你還管我幹什麼?你不要用什麼來嚇唬我,你病死我也不管了,你自己不愛惜自己,跟我有什麼關係?”美倫說著說著,她的手從他的手上慢慢下移,移到他的腰上,整個人向他靠過來,那一隻手緊緊地環著他,把頭埋到他的懷中。他摟住她,聽著她對著電話嘀嘀咕咕的說著,他不知道是應該走,還是應該留。兩人站在餐廳中間,像一對正在彼此感動的情侶。可其實呢?越來越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