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是‘懂事聰明\\\’太過了(2 / 3)

一會兒後,俏兒終於又扭腰擺臀地出來了,嬌聲請了她們進去。

容如花落坐後,藉詞想喝茶,打發了俏兒領著栗兒去了。

容如詡姿態懶散地斜靠著矮榻,旁邊小幾子上是飄著酒香味的壺盞,四周擺設第一眼看去皆是金器銀器,俗豔得很,可在冠玉侯府見慣了種種精致高雅昂貴且富含百年底蘊的好東西,容如花自然看懂了這個二哥哥如今的處境。

不見書簡,沒有古琴,甚至連一柄世家子弟內堂中都會有的流蘇掛劍也無,隻有金鼻煙壺,銀酒壺,象牙色子……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二哥哥,當年幼時是有聰慧神童的美名的,可這出身逼得他隻能珍珠蒙塵,把自己越變越平庸越紈褲……

“二哥哥,你甘心嗎?”

“九妹妹,你不該回來的。”

兄妹倆不約而同開口,俱是一怔。

容如花一雙杏眸霎時淚霧迷蒙了起來,鼻頭發酸,難掩哽咽地低聲道:“二哥哥,真好,你沒變。”

當姨娘一死,當嫡母對她露出猙獰獠牙的真麵目之後,這伯府的一切人事物都不再是她腦海中、印象中原以為的樣子了。

被噩夢追逐撕咬得遍體鱗傷後,她也害怕幼時曾經感受過的兄長溫暖,隻是另一個假象和錯覺罷了。

可二哥哥,還是她的二哥哥。

“九妹妹錯了。”容如詡凝視著這個多年前還是個小胖娃的九妹妹,胸口酸澀悶窒得有些透不過氣來,自嘲道:“我早就變了,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晶瑩的淚珠終於抑不住地滾了下來,她顫聲低喚:“二哥哥,你在小九心裏永遠是那個會偷偷喂小九吃酥糖,偷偷給小九講故事的二哥哥……”

容如詡俊秀卻蒼白的臉龐泛起一抹悵然苦笑,“九妹妹,忘了那個二哥哥吧,他已經死了。”

“不要!”她抹掉眼淚,杏眼濕漉漉得宛若被大雨洗過的晴朗明亮天空,堅定地道:“有小九在,二哥哥就是想死也死不得,往後一切有我,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二哥哥的!”

“傻丫頭。”容如詡努力眨去眼中升起的霧氣,朝她笑了笑。“你自己還帶著傷呢。你呀,日後護好自己便好,這伯府容不下良心和善意,早晚給人吞吃得半點不剩。”

他若不是……又何至於落得這個毒病破敗的身子?

曾以為隻要苦心攻讀聖人學問,隻要自己爭氣,便能突破身為伯府庶子的命運與困境,替自己闖出生路和一片天。

可曆經種種,已年過二十五的容如詡知道,他現在所求的隻是臨死前不要太痛苦罷了。

“二哥哥……”看清他灰白氣色的如花心下一緊,閃電般地拉起他的手腕,輕搭兩指在他腕心脈搏之上,三息之後,臉色變了,咬牙切齒道:“居然——對你下了媚毒?!”

容如詡疲憊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強抑內心激動地低聲疾問:“九妹妹,你懂醫?”

“二哥哥,我能治好你。”她沒有回答,隻是斬釘截鐵地道。

容如詡怔住了,灰白中透著死氣的俊秀麵容閃過一抹不知是喜是悲之色。

“二哥哥?”

他眼睛漸漸紅了,啞聲道:“九妹妹,如果你早一些回來該有多好。”

她心一酸,“二哥哥,對不起,我……”

醫術未成,計劃未定,她就是早兩年回來也沒有信心能在伯府中保住自己的命,再說阿琅哥哥是一直不同意她回來的……

“不,不怪你。”容如詡含淚笑了,抬起手摸摸她的頭。“小四和小五……都是命,我們命中注定該如此。”

聰慧的庶子,本就是嫡子的威脅,他們三人是太慢學會這個道理了。

“不是命!”容如花霍地抬頭,杏眼裏燃燒著耀眼火焰。“是人作孽!如果不想有庶子女,何必讓我們的姨娘把我們生下來之後,再任他們欺辱打殺?誰又稀罕他們手中的富貴?我們隻想好好活著!”

“是……”他眼底早已熄滅的生機逐漸複蘇了起來,喃喃。“我們隻想好好活著,不是任人驅策宰殺的牛馬,而是堂堂正正當一個人的活著!”

“二哥哥,我是回來討債的,”她握緊他略顯冰冷的手掌,臉上露出了堪比驕陽的燦爛笑容。“你也該討回原該屬於你的東西了。”

“九妹妹……”他屏息,不由自主地被折服撼動了。

片刻後,當俏兒和栗兒送來了粗茶和餌食時,看見的卻是依然懶散地半靠在矮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玩著色子的容如詡,還有怯怯地膝坐在原地,顯然有些無措又不安的容如花。

容如花一見她們來,如釋重負地籲了一口氣,擰了擰衣帶子,有些小聲地對容如詡告辭,最後帶著栗兒幾乎是落荒而逃。

俏兒一臉滿意地看著她們主仆消失的背影,嬌軟的身子又像水蛇般纏上了容如詡。

“二郎君,礙事兒的人走了,奴再繼續伺候你吧?”

“好俏兒,爺今兒可是有心無力了。”他強忍著心中的厭惡,輕挑起了俏兒的下巴,習慣性地露出淫邪的笑容,“你不是喜歡老祖宗上回賞爺的那隻白玉佩嗎?爺今兒不能喂飽我的小乖乖,就用那白玉佩向小乖乖賠罪了。”

俏兒睜大了貪婪的美眸,咯咯嬌笑著在他頰邊親了一下。“二郎君果然最疼俏兒了。”

而在另外一頭,容如花沉默地走著,栗兒緊緊跟隨在後,在穿過一片四周亮敞無人的花塘時,栗兒忽然低聲開口。

“小九姑子,二郎君可信嗎?”

“我信二哥哥。”容如花低著頭,聲音也低微得幾不可聞。“而且,他最明白伯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二哥哥除了信我,他也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

不管是出自她希望仍然存在的兄妹之情,還是出於互助互利的原則,她都是二哥哥唯一的浮木。

日後,且看時間證明一切吧!

東宮之內,一處幽靜水榭中,一名身穿秋色長袍的高挑男子閑適地撩撥著瑤琴,清亮中透著渾厚古韻的琴聲悠揚蕩漾,幽幽度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