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無害的書生主動給錢,何花當然樂見其成。
可是他摸了好幾圈,一個子也沒摸出來,對上何花亮晶晶的期盼眼神,有些過意不去:“難道是剛才掉進河裏了?”
“我咧個去,世上最殘忍的事情就給了別人希望,又當麵無情地扼殺掉。我真是太單純善良才會相信你會給我柴錢。”頓了頓,又說“哎——沒錢賠就直說嘛,又沒人逼著你要錢,虧你還是讀書人,這樣言不由衷的欺騙小姑娘,你家老師知道麼?”
聽她這樣一說,他也覺得自己做得過分,被水嗆得七暈八素的檔口還不忘記對她表示同情與內疚:“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改天一定把柴錢給你。”
何花忍不住想笑,這人看起來一表人才聰明又有內涵的樣子,沒想到是個善良的草包,這麼容易被忽悠,這個無知無害的善良草包激發起她巨大的表演欲望。
她假裝含淚望天,姿態嬌柔,樣子委屈又可憐,活像舊社會被人拋棄的童養媳,拍拍屁股上的河沙站起來,長歎一聲,聲音婉轉中帶著絲絲幽怨:“算啦,靠人人跑,靠山山倒,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我繼續賣柴去。”
她的演技成功感染了他,他看著她,就像忽然看見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在大街上被人販子挾持著沿街乞討,那種心痛心碎的感覺,簡直無以言表。
呃,雖然這種形容有點誇張,不過,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裏流泄出心疼與憐惜。
何花撇撇嘴,她其實不喜歡這種被同情的目光,隻有弱者才需要同情,她不要做弱者,這是父親去世大哥充軍後的幾年裏,她得出的結論。因為這世上,隻有強者才能生存得更好。
她彎腰去挑柴,猛一抬頭,見他正盯著自己的脖子看。
她身上的舊衣服經過長年洗刷,變得很不結實,剛才被他當做救命稻草一樣抓扯,已十分淩亂,彎腰挑柴這個動作讓她領口大開,露出雪白的脖子和鎖骨。
好心救他,沒想到救起一隻色/狼,怒氣重新填滿了何花的胸腔,她索性將柴丟在地上,迅速把衣服整理好,點著一陽指吼他:“看什麼看,再看把你重新扔到河裏去,讓你凍成冰塊。看著像個讀書人,沒想到也跟那些地痞流氓破落戶一樣不要臉。”
可是他完全沒有讀書人禮義廉恥的自覺性,雙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脖子看,眼裏湧動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凍得發白的嘴唇呐呐蠕動,聽不清在說什麼。
她用力勒緊領口,差點把自己勒死:“你是不是讀書人?知不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
可能她義正言辭的氣場太過強大威懾到了他,他的身體在晨風中竟然微微發抖,連聲音都有些顫動:“你的傷口……還疼嗎?”
何花一時間哭笑不得,就說他一臉儒雅清俊根本不像色/狼,原來隻是在看她鎖骨上的胎記,但這位仁兄的眼神也太差了些把,能把胎記看成傷疤,她差點給跪了。
真的很想把“秀才遇到兵”這句老話反過來送給他,何花涼颼颼白他一眼,“大哥,你是不是腦回溝被水泡腫了,麻煩你看清楚,這是胎記,不是傷疤。”
坦白的說,何花覺得他沒有聽懂,不過懶得理他,胡亂整理好衣服,將垂下來的濕發別到耳後,又轉身去挑柴火。
見她要走,男子連忙攔住她:“在下楊濂,剛才多謝姑娘冒死相救,請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改日必定登門造訪,感謝姑娘大恩。”
問得這麼詳細,加上剛才的“無禮”舉動,簡直有故意糾纏的嫌疑,何花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站在路上等她撞的,不過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本小姐芳名何花,就住在前麵那兩間木房裏。冒死相救談不上,何況是我把你撞到河裏的,隻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至於登門造訪,就更不必了,我撞了你又救了你,咱們兩清,誰也不欠誰。”說完挑著柴火轉身往家裏跑,她得換套衣服,不然柴火沒賣出去,自己先凍死了。
哪知身後突然飄來一句話:“在下抱歉,讓姑娘濕身了,快回去換衣服吧!”
何花腿一軟,差點跪倒,邊跑邊喊:“是衣服濕了大哥,衣服濕了知道嗎?”
她更加堅信,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