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合指和般苦掌(1 / 3)

揚州是曆史上的名都,也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兩淮鹽運的中心。當時許多富商大賈,都喜歡住在這裏。所以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名句。那是因為揚州的富麗繁華。為全國之冠。

這天快近中午時光,東大街的轉角上,忽然困了一大圈人。

人都是好奇的,看有許多人圍著,自然會有人跟著圍上去,也會有人擠進去,於是人就越圍越多。

場中放著一排長槍大萬,看模樣是賣藝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六十來歲的老頭,頭上戴一頂氈帽,穿的是一套藍布大褂,手裏拿一支旱煙管,一臉俱是風塵之色。一個是三十來歲的青衣壯漢,紫膛臉,生得粗眉大眼,虎背熊腰,很有點英雄氣概。

還有一個則是二九年華的青衣少女,雖然一身布衣,模樣可長得像一朵花一般,一張瓜子臉上,黛眉如畫,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如波,配上玉管似的鼻子,薄薄的兩片紅唇,像紅菱般翹得宜喜宜嗔,不但相貌嬌美,那苗條腰肢,纖巧的金蓮,無一不是恰到好處,連那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都令人油生遐思……

那藍褂老頭正在向四方抱著拳,交代開場白:“老朽蓋大鵬,和一雙侄兒侄女出門訪友,因帶得有限盤川,隻好一路賣藝,以求資助,今天路過寶地,揚州是個大地方,臥虎藏龍,人才濟濟,老朽叔侄隻會兒手莊稼把式,不值識者一笑,練得不到之處,要請大家多多包涵,捧個人場,大爺們如果還看得過去就請道義為重,賜助一點盤川,老朽叔侄就感激不盡了。”說完又連連向觀眾拱手,後退了兩步。

接著由青衣壯漢上場。向四麵作了個楫,就在場中練起拳來他練的是一趟“武鬆打虎拳”,起伏轉側,迅捷沉穩,拳風呼呼,內行人一看就知他身手不凡,和一般走江湖賣藝的花拳繡腿不可同日而語,就是外行人看了懂舉,也可以看到他的架勢著實不錯,一趟拳練完,回到中間,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又向大家拱手作楫,四麵的掌聲,也像雷一般鼓了起來。

這一陣掌聲,勾引來了一位正從大街上經過的藍衫少年,忍不住停下步來,隨著擠入人群圍成一圈,舉目朝場中投去。

這藍衫少年看去不過二十出頭,生得麵如美玉,劍眉星目。

舉止斯文,像逸滿灑,手中還拿著一柄烏黑有光的折扇,一看就知是一位貴介公子,隻是目前還不過是清明時節,還用不著扇子。

這時場中青在漢子和那青衣少年雙雙走到中間,向圍著的觀眾行了一禮,就各自轉身,取出一柄長劍,嗆嗆兩聲,抽了出來,兩柄長劍才一出鞘,映著日光,就閃起耀目光芒,和那兵器架上的一排長槍、大刀,雖沒生鏽,卻鈍得看不出一點光芒,截然不同。

至少那兵利架上的長槍、大刀,隻是擺個譜得,這兩支長劍可是百煉精鋼得鬆紋劍。

大家還以為這兄妹兩人要一起舞劍,又紛紛就起掌來。

青衣兄妹朝大家躬了躬身,算是答謝,然後兩人各自向右青衣少女劈開的兩爿樹身卻朝青衣漢子飛來。

兄妹兩人目不轉瞬的望著飛去的兩爿樹身,又迅疾揮手向空連劈兩劍,這下飛向他們的兩爿樹身又經長劍齊中劈開。由兩爿劈成四爿,又各自隨劍飛出,但這回並沒有向對方飛去,而是一齊落到兩人中間的地上。

藍褂老者雙手捧起被劈作了八爿的樹身,走進圍著的觀眾麵前讓大家過目,八爿樹身經劍劈開,卻是十分整齊,大小如一。看得大家又紛紛鼓起拿來。

手持烏木折扇的藍衫少年看得目中神彩飛閃,略略忖道:“看不出江湖賣藝之輩,居然會有如此身手的人!?”

思忖之際,那青年漢子已在場中擺了個“寒難步”,蹲下身子,右手長劍當胸直豎,左手代掌同樣豎立前胸,與握劍右手相並,這一式是“童子拜觀音”。

青衣少女的劍尖已經點在青衣漢子的劍尖之上,兩支劍筆直連接起來,一支劍尖向下,一支劍尖向上,隻有劍尖釘在一起,青衣女子縱起的人,借著劍尖之力,右手緩緩伸直,一個人也頭上腳下,在緩緩的向上挺直這一驚險絕活,直看得觀眾掌聲如雷,彩聲四起,大家也紛紛掏出製錢、碎銀子朝場中投去。

藍衫衣少年心中暗道:“原來他們還是衡山門下,隻有“衡山劍法”中才有這招針鋒相對!”一麵伸手入有摸出一錠十兩銀子,正等朝場中投去。

瞥見有首飛出品字形三點細小黑影,朝那青衣少女身上射去,他目光何等敏銳,這一瞥之間已經看清那三點細小黑影乃是三枚製錢。

青衣少女倒身豎立,隻有一下一上兩支劍尖支持著身子,其間隻不是比針尖略粗而已,隻要稍有差錯,青衣少女傾倒下來,兩支長劍豈不正好刺進兩人的心窩。

此人擲出是三枚製錢,顯然和青衣兄妹並無怨仇可言,隻是出於一時戲弄,再從三枚製線品字形射去所取部位,正好是青衣少女的私處和雙乳,縱然出手不算太重,不至有性命之憂,但輕傷在所難免。一個姑娘家傷到了說不出的地方,豈不出乖露醜,檔場受辱?

藍衫少年看到此人出手如此輕薄下流,不覺劍眉微軒,左手折扇(折扇本來拿在右手),但聽三聲錚錚輕響,已經射到青衣少女身前將近一尺的三枚製錢,一齊排落地上。

那藍褂老者自然也看到那三校激射而去的製錢了,但此時觀眾正紛紛投錢之際,等他發現,已經遲了,不禁臉色一變,口中低喝了聲:“霜妹小心!”

青衣少女倒也及時警覺,長劍輕點翩然翻落地上。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三方麵動作都極快道:“其中雖有先後,也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圍在四周的觀眾根本沒看清楚,此時看到的青衣少女翩然落地,不禁又紛紛地鼓起掌來。

藍褂老者目光如炬,朝人叢中打量。這時出手的人,早已把製錢擲出,那裏還找得出是誰來?他如大家拱著手連聲說著“多謝。’青衣兄妹收起長劍,俯身抬著滿地的銀錢,觀眾眼看賣藝的已經表演完畢,也紛紛散去。

藍衫少年擲出十兩銀子之後也正等待轉身!

藍褂老者忽然趨上幾步,抱抱拳道:“公子請留步。”

藍衫少年看他和自己招呼,也急忙抱著拳道:“老丈請了。”

“不敢,不敢。”藍褂老者道:“方才多蒙公子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他因四周還有少許人站著沒走,不方便明說。

藍衫少年看他已經看出來了,隻是微微一笑道:“老丈好說,這是應該的。”

藍褂老者道:“公子俠名滿天下,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見果然是光風霽月,盛名不虛。”

藍衫少年隻當他說的是江湖上的應酬話,也不以為意,笑了笑道:“老丈過獎。在下隻是初次出門……”

藍褂老者微微一愣,也隻是當他自謙,接著道:“不知公子下榻何處?在下和兩個侄兒住在大街盡頭的老興隆客棧,公子如不嫌棄,還望移駕敝寓一敘。”

藍衫少年笑道:“這倒巧,在下也住在老興隆客棧,待會自當趨訪。”說完,拱拱手舉步行去。

他們說話之時,那青衣少女一雙晶瑩如水的眼睛,朝藍衫少年望了一眼,不禁暈紅雙頰,別過頭去,但藍衫少年走了,她又忍不住抬眼前他後形望去。

青衣漢子業已收拾好器具,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藍褂老者嗬嗬一笑道:“你不認識他是誰,總看到他手中拿著的什麼吧!”

青衣少女輕啊一聲道:“他就是鐵扇公子!”

青衫少年離開場子,走沒多遠,耳中聽到一陣刀槍之聲,夾雜著傳來,舉頭一看,日頭已經直過,不覺暗自失笑,看人家賣藝,差點忘了午餐,正好前麵有一家酒樓,他連招牌也沒看清,就一腳跨了過去。

大門裏麵就是一道寬闊的黃漆樓梯,一名夥計就站在樓梯右邊,躬著身陪笑道:“公子爺,請高升。”

藍衫少年登上樓梯,又有一名夥計躬身陪笑道:“公子爺請這邊坐。”

這時午牌已經稍偏,食客們有不少會帳下樓,但五開間的的整個樓上,也還有六七成的座頭。藍衫少年由夥計領到一張空桌上坐下。

夥計送上茶水。放好了杯筷,就陪笑問道:“公子爺要些什麼酒菜?”

藍衫少年手中烏木折扇往桌上一放,隨口說道:“給我來一壺紹酒,菜揀拿手的做來就好。”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不多一回,送來了一壺紹酒,四碟小菜,說道:“熱炒隨後就來,公子爺先慢慢的喝酒吧!”

藍衫少年取過酒壺,斟了一杯,正待就展喝去,突覺在肩上有一隻手掌重重的抓下,接著身後有人說話了:“小子,你是那裏來的,方才伸手多管閑事的就是你吧!”

藍褂少年右手酒杯都沒放下,緩緩轉過臉去,才看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身穿棉衣的瘦削臉青年,一手五指如鉤,抓在自己“肩井穴”上,臉露獰笑,自以為得手,是以以頗有得意之色。

藍衫少年修眉微朧,平靜的道:“閣下是什麼人?還不放手?”

錦衣青年道:“放手?老子隻要指上稍微用力。就可以捏碎你的肩骨。說,方才在賣藝場上,多管閑事的是不是你?”

藍衣少年口中輕哦了聲,說道:“這麼說,剛才那三枚金錢鏢就是你打出來的了?”

錦衣青年突然手上用勁,怪笑道:“果然是你,嘿嘿,好小子,錦衣二郎的閑事你也管得?老子不要你的命廢你一條胳膊,算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

話未說完,藍衫少年已經站了起來,目芒逼人,冷聲道:你出手下流,還敢來酒樓尋仇滋事,在下隻是給你一個警告,回去休養三天,就可無事去吧!”

說完,自顧自往長凳上坐下,再也不去理會錦衣青年。他明明被錦衣青年抓住了“肩井穴”,但在站起身來之時,錦衣青年隻覺五指輕微一震,再也下抓住他,心知遇上強敵,急忙後退了一步,聽了藍衫少年的話,心頭不禁大怒,厲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要待伸手去拔腰間掛著的長劍,那知右手自從被藍衫少年震開,整條手臂竟然癱麻如廢,再也不聽指揮。

這下直把錦在青年驚駭得不知所去,一張瘦削檢,脹得色若豬肝,咬著牙,發橫道:

“很好,有種,你報個名兒來。”

隻聽有人低笑道:“錦衣二郎連大名鼎鼎的鐵扇公子都不認識,豈不可笑!”

錦衣青年望了藍衫少年桌上的烏木折扇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往樓下匆匆而去。

藍衫少年回目看去,此時全堂食客因兩人起了爭執,大家都紛紛站起,避得遠遠的看熱鬧,那想找得到了發話的人?心中暗道:“此人大概看到我的烏本折扇,把我誤認為鐵扇公子,隻不知這鐵扇公子又是什麼人?”

食客們沒見藍衫少年出手。自然不知道錦衣二郎何以色厲內茬,匆匆就走。大家沒有熱鬧可看,也就紛紛回座,酒樓上又恢複了一片嘈雜的人聲,夥計進來的四盤熱炒。

藍衫少年又吩咐夥計去下了一碗麵,一壺酒隻喝了三杯,藍衫少年又吩咐夥計去下了一碗麵,一壺酒隻喝了三杯夥計送上麵來他吃完麵,就會帳下樓。

回到老興隆客店剛跨進店門,就聽見一名夥計笑著道:“來了,來了,公子回來了。”

藍衫少年還沒開口,隻見一名青衣老家人慌忙迎了上來,連連拱手道:“公子請了,我家老莊主聽說公子到了揚州,特命小的前來恭迓俠駕,這裏店帳,小的已經結清了,就請公子移駕敝莊。”

藍衫少年一怔,連忙還禮道:“老管家,在下和貴莊老莊主素昧平生,老管家莫非認錯了人?”

老管家陪笑道:“這是老莊主交代小的前來迎迓公子的,怎麼會錯?公子務請移駕敝莊,老莊主正在莊上恭候,公子不去,叫小的如何向莊主交代呢?”

店夥在旁陪著笑道:“是呀!滕老莊主是咱們揚州城裏出名的大俠,他老人家已在莊上恭候公子,公子怎好不去?”

老管家又道:“公子,小的已經套好了車,就請公子上車了。”

藍衫少年攢攢眉道:“在下和滕老莊主並不認識,怎好……”

老管家道:“老莊主也曾說過,和公子沒見過麵,但和公子尊師從前有過數麵之雅,公子到了揚州,那有再往客店之理,所以務必請公子移駕敝莊一唔。”

藍衫少年聽他這麼說了,隻好點頭道:“好吧!在下就隨老管家去一趟。”

老管家甚是高興,同道:“公子房中可有行車?”

藍衫少年笑了笑道:“在下是到揚州來玩的,沒帶行李。”

老管家道:“那就請公子上車了。”

藍衫公子隨著他走出店堂,門口左首果然停著一輛皮蓬馬車,雖然不新,但卻極為考究,一望而知是富豪之家的車子。

老管家趨上幾步,打開車廂說道:“公於請上車。”

藍衫少年跨上車廂,老管家就拉上車篷,他繞到前麵和趕車的坐在一起,馬車立即上路,藍衫少年坐在車中。牢篷兩邊有窗,座位也寬敞舒服,馬匹雖然灑開四蹄,得得奔行,但車中卻絲毫不覺顛簸。

他手中執著折扇,心中暗自忖著:隻不知這位滕老莊主是什麼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打發老管家前來迎接?

自己奉師傅之命,一路南來。始終打聽不到師叔的消息,據師傅推測,師叔可能就在江南……

正在思忖之際,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舉目看去,原來車子已經停在一座巍峨的門樓前麵。

老管家急忙下車,打開車廂,含笑道:“公子請下來了。”

藍衫少年跨下車子,但見門樓前麵是一片青石板鋪成的!”

場,四周種著垂楊,宛如一片綠雲。兩國朱漆大門緊緊閉著,大門分別有兩扇連門都做開著。石階上站著兩名青衣漢子,身上雖沒帶刀,但一望而知是練家子的。

老管家躬著身,抬抬頭道:“公子請!”

藍衫少年道:“老管家不用客氣,隻管走在前麵。”

老管家道:“小的那就給公子帶路。”

他雖走在前麵.卻側身而行,偏差藍衫少年從左首一道邊門走入,再從二門左首一條走廊,折入一道腰門,那是大宅院東首的一進院落,前麵是一個天井,正麵一排三間,中間是一座客廳。

老管家趨到廳前,就垂直手道:“啟稟老莊主,公子來了”。

“嗬嗬,快請。”那是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從廳中傳出接著履聲傳來,已有人迎了出來。

老管家退後一步.忙道:“老莊主出來了。”

廳門內出現了一個身穿寶藍團花長袍的老者,朝藍衫少年拱手,嗬嗬笑道:“公子寵臨,老朽有先迎迓。”

這老人中等身材。麵貌白皙,疏眉巨巨,鼻直口方,兩鬢花白,須下留著一把疏朗朗的花白長髯,看去平易近人,隻是雙目開閱之間,神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位內外兼修的人。

藍村少年趨上一步,拱手道:“晚生拜見滕老莊主。”滕老莊主看到藍衫少年一表斯文,如玉樹臨風,不覺暗暗點頭,連連抬手迎客,含笑道公子遠來,快請裏麵奉茶。”

兩人進入客室,分賓主落座,一名莊丁送上茶來。

藍衫少年抱拳道堵莊主……”

滕老莊主沒待他說下去,就含笑道:“老朽聽說公子到了揚州,哈哈,老朽青年和尊師有過數麵之雅,而且也談得極為投契,老朽記得二十年前尊師路經揚州,也曾在敝莊作客,盤恒了三天,這次公子既然來到揚州,怎好下榻客棧?故而要敝仆去把公子接來,在敝在盤恒些時候,今日一見,公子光風霽月,少年雋才,尊師有公子這樣一位高足,真是令人羨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