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道長苦笑道:“貧道從小就在仙女廟伺候先師,一生從未離開過仙女廟,那裏采集到大雪山的雪蓮子?而且貧道也從未研究過藥草,那會煉製清毒丹?”
霍從雲接著道:“但觀主明明說澄通等五位有中毒之象,分贈了他們每人一粒清毒丹,那時霍某隱身在窗前一棵老桂樹上,也是觀主發現的,還喝了一句∶“外麵是什麼人?”
通玄道長白皙的臉上,不禁綻出汗珠來。他目光望望霍從雲,張口欲言,但又搖著頭,吃力的道:“霍施主親眼目睹說的也許是確有其事,但貧道真的不知道。”
他這話就是有著很大的矛盾,他說霍從去看到的也許是真的,既是真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霍從雲不愧是老江湖現在聽出來了,老道士言詞閃爍,其中一定大有文章,目光一注,問道∶“觀主似有難言之隱?但事到如今,觀主已經非說出來不可了。”
通玄道長和他目光一對,隻覺此人兩道眼光,比霜刃還利,不但不可逼視,而且要一直看到你心裏,但他卻搖搖頭,為難的道:“貧道已經活到八十有一,死不足惜,隻是……隻是—…”
霍從雲緊逼著凜然道:“觀主可知少林寺怒金剛澄通大師和他四個師弟,前晚服了你觀主的清毒丹,迷失心神,遭人劫持,在下的師弟任東平,師妹柳飛燕也在昨晚無故失蹤。
據在下所知,俱是你觀主所為,少林寺五位長老失蹤,自有少林寺會向仙女廟要人,與霍某無關,至於觀主劫持我師弟、師妹,今天如果不把人交出來,霍某並不是好惹的人,惹到霍某頭上,我會把仙女廟倒翻過來,叫你片瓦無存……”
通玄道長聽得又驚又懼,白皙的臉上,漲得滿麵通紅,急道:“霍施主,那……不是我,不是貧道……”
霍從雲目光如炬,喝道:“霍某早已知道你不是觀主了,說,他人呢?”
“不,不是的。”通玄道長連連搖手道:“貧道通玄,一點沒錯,那不是貧道幹的,貧道真的不知道。”
霍從雲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這話有誰相信?”
“真……真的……貧道沒有騙體你”通玄道長急得滿頭大汗,痛苦的道∶“貧道……不能說。”
霍從雲鏘的一聲,從大袖中抽出一柄寒芒四射的短劍,一抬手,但見一道白光脫手飛出,奪的一聲,釘在兩丈高的橫梁之上,然後發出龍吟般一聲大笑,抬手一招,那柄短劍又呼的一聲化作白光飛了下來,回到手中,一下閃入他大袖。
霍從雲目光如電,盯著通玄道長,臉上殺機陡現,沉聲道“觀主再說一個不字,霍某就要大開殺戒,你仙女廟有多少道士?在我劍下,不會剩下一個,殺人放火,霍某當行得很,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觀主相不相信?”
這話當然是唬唬老道士的,因為這老道士皮膚白皙,顯是一向養尊處優,他自然看得出來,他是通玄不假,隻是其中另有蹊蹺,他守口如瓶,不肯說出來,那就非嚇他一嚇不可,凡是一向養尊處優的人,都經不起嚇的。
果然,通玄道長這下臉如土色,身上也起了一陣顫抖,囁嚅的道:“霍老施主,貧道也是受人脅迫,不準貧道泄露一句,否則他們會燒了敝廟……”
霍從去問道∶“那是什麼人?”
通玄道長道:“他們是什麼,貧道真的不知道……”
霍從去道∶“那麼經過如何,你總還記得?”
通玄道長道:“那是十天前……貧道坐功他坐的是道家靜功,不是內功醒來,在床前麵站著一個黑衣人,他說要暫借貧道的靜室住幾天,貧道答說,敝寺有接待施主的客房,那知話未說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霍從去道∶“這人生相如何,觀主還記得麼?”
通玄道長道∶“那是在半夜子時,靜室裏沒有燈火看不清他的麵貌,後來貧道醒來,發現睡在靜室裏首一間的地上,那是貧道堆放箱籠雜物的房間,而且發現敝師弟靈玄也睡在地上,咱們除了雙手還能活動,雙腳好像殘廢了一般,站都站不起來,除了一日兩餐,有人打開房門,送進來之外,就一直反扣著門,這樣一直挨到昨天,才有入把貧道師兄弟放出來,那人臨走時警告貧道,不準把十天來被囚禁的事,泄漏半句,貧道曾暗中詢問過平日伺候貧道的道童清竹,據他說:廟中並沒發生什麼事,貧道和師兄弟也都和平常一樣,這話,就是說貧道師兄弟被囚禁的十天之內,有人假扮了貧道和敝師弟……”
霍從雲道:“你還問了他什麼?”
通玄道長道:“貧道心中止不住暗暗懷疑,他們若非有什麼圖謀,何用喬扮貧道師兄弟?因為貧道很少過問廟中事務,要師弟查問了幾個執事管理敝廟銀錢帳目的弟子,也無絲毫短缺,隻有小徒清竹說出,八九天前,少林寺的澄心大師曾在這裏住過兩天,旁的他就不知道了,此外確也說不出什麼來,不是施主逼著貧道,貧道實在一無所知,除了被幽禁十天,敝廟並無一點損失。”
霍從去聽他說的不象有假,看情形,再問也未必問得出什麼來了,當下點頭道∶“好,此事既與貴廟無關,在下告辭,不過對方如有人來向觀主查問,觀主不妨直說,在下是找人來的,因為發現觀主不會武功才走的,你並沒有告訴在下什麼。”
通玄道長當了幾十年仙女廟的主持,為人自然極為圓滑,這就連連稽首道:“霍施主這樣說,貧造就放心了,貧道絕不會吐露半點口風的。”
霍從雲起身走出,回到大殿上,這時香客並不多他走近有首那根青石抱柱,右手輕輕一抹,石灰如粉,紛紛下落,把印在柱上的手印抹掉,飄然離去。
走出仙女廟,霍從雲雖然是老江湖,但此刻心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本來以為二師弟。小師妹的失蹤,一定會和仙女廟有關,如今經通玄說出內情之後,又變成無可捉摸了。
這個假扮通玄老道,劫持少林澄通等和三師弟、小師妹的,會是什麼人呢?”
黃山、萬鬆山莊,也就是武林中人所稱的黃山世家,自從昔年昆侖四老之一的萬鬆齡卜居黃山,傳到萬啟嶽手裏,已經是第四代了。因為萬啟嶽父祖二代都曾連任過幾屆武林盟主,成為武林中和四川唐門並稱的武林世家。
其實四川唐門以毒藥名世,雖有三百年曆史,但唐門子弟很少在江湖走動,也沒有擔任過武林盟主,論門弟顯赫,當然還是黃山世家響亮得多。
這天,萬鬆山莊大門前,來了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紫臉濃眉,年約四旬以上的漢子,朝站在門口的一名漢子拱拱手道∶“煩請老哥通報一聲,在下蓋大鵬,求見萬盟主。”
站在門口的漢子看來人穿的雖然隻是藍布長袍,但氣字不凡。當武林盟主司閽的人,自然眼皮子極寬,一看來人氣度,就知不是普通人物,連忙抱拳道:“尊客請稍候,在下這就進去稟報。”
蓋大鵬含笑道:“老哥請。”
那漢子回身走入,不多一會,就回了出來,抬手道:“尊客請進。”
他領著蓋大鵬進入大門,剛走近大門,隻見一個年約五十左右,中等身材,身穿青袍黑袍的人迎了出來,拱著手,含笑道:“蓋老哥光臨,在下失迎,快請裏麵奉茶。”
那漢子在旁道:“這是敝莊的公孫總管。”
蓋大鵬慌忙抱拳道∶“原來是公孫總管,在下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公孫總管微笑道∶“蓋老哥好說,請、請。”
他連連肅客,引著蓋大鵬進入大門,來至東廂一問客室,含笑道∶“蓋老哥請坐。”
兩人落坐之後,一名青衣漢子端上香茗。
公孫總管道:“蓋老哥請用茶。”
蓋大鵬道:“謝了,下在冒昧而來,想求見萬盟主一麵,不知盟主可肯撥冗賜見草莽之人否?”
公孫總管微笑道:“蓋老哥說草莽之人四字,太客氣了,以老哥的風采,當非常人,不知遠蒞敝莊,有何見教,兄弟才能麵報敝上,這一點,要請蓋老哥特別見諒。”
蓋大鵬大笑道:“要見萬盟主還有這麼麻煩嗎?”
公孫總管連連陪笑道:“蓋老哥多多原諒。”
蓋大鵬道∶“其實隻要公孫總管作得了主,小弟見不見萬盟主也是一樣。”
公孫總管一怔道:“聽蓋老哥口氣,好像有什麼重要之事見告了?”
“哈哈!”蓋大鵬忽然洪笑一聲,聲展屋瓦,點著頭道∶“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
公孫總管追隨盟主二三十年,見多識廣,聽了蓋大鵬這聲大笑,中氣極足,分明有極深內功修養,但蓋大鵬三字,他卻從未聽入說過,尤其對方說的似乎不是小事,不覺拱手道:
“蓋老哥說的究是何事,可否見告一二,兄弟立即稟告敝上,俾可延見老哥,麵聆雅教。”
“哈哈!蓋大鵬又是一聲大笑,說道:“公孫總管以掌中筆、雲裏腿飲譽武林,不想口才也大是要得,好,在下這裏先向公孫總管請教一件事,總管輔佐萬盟主,自然對武林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不知公孫總管最近可曾聽到什麼消息,向盟主報告了沒有?”
公孫總管,單名一個幹字,出身少林,以魁星筆、懷心腿最為擅長,他從二十歲就追隨萬啟嶽,作為一個長隨,身上當然不能攜帶尋常兵器,但魁星筆是可以藏在袖中的,他踢的“懷心腿”專取敵人頭部,故有掌中筆、雲裏腿,江湖也因此替他取了一個外號“魁星飛腿”
公孫幹聽得更是一怔,目注蓋大鵬,問道∶“老哥究是何人?”
蓋大鵬大笑道:“兄弟霍從雲……”
公孫幹霍地站起,連連抱拳,大笑道:“原來是霍老哥,崆峒飛雲,大名鼎鼎,無怪兄弟總覺氣宇非凡,絕非常人,哈哈,這真是幸會,霍老哥光臨,怎不早說?”
霍從雲抱拳道∶“兄弟化名而來,實乃防範引人注意的,此中原委一言難盡……”
公孫幹沒待他說完,忙道:“霍老哥別忙,兄弟這就陪同老哥去見敝上。”
霍從雲道:“還是公孫總管代為先稟報為好。”
公孫幹笑道:“霍老哥這就見外了,敝上如果聽說霍老哥來了,倒履相迎,還恐來不及呢!走,敞上正在書房裏看書。”
於是霍從雲由公孫幹陪同,從長廊折向東首一道腰門,那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三間精宿,階前兩排花架上,放著二、三十盆蘭花,清香襲人,當真令人如入芝蘭之室。
兩人剛走到階前,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公孫總管,有什麼事?”
公孫幹忙道:“啟稟盟主,崆峒飛雲霍大俠前來拜會盟主。”
“啊!”那清朗聲音“啊”了一聲,問道∶“霍大俠人在那裏?老夫這就出去……”
公孫幹接口道:“霍大俠已經來了。”
“啊……”裏麵又啊了一聲,隻聽一陣履聲迎了出來。
這時霍從雲和公孫幹已經跨上石階,隻見一個身穿天藍緞袍的高大人影已從書房門口急步迎了出來,連連抱拳道:“霍老哥光臨,兄弟有失迎迓,多多恕罪。”
這人當然就是當今武林盟主萬啟嶽了。
霍從雲慌忙抱拳道:“霍某冒昧拜謁,還請盟主原諒才好。”
他和萬盟主還是第一次見麵,隻覺他生得方麵大耳,濃眉如劍,虎目有光,黑須飄胸,看去約莫五十五、六,貌相威武,果然不傀是黃山世家的莊主。
公孫幹含笑道∶“霍老哥請進到裏麵奉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