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蘭朝他看了一眼,沒有作聲,顧自朝前走去。
兩人回到住所,方如蘋欣然道:“大哥,師尊要我們出山去,不知要去做什麼?”
丁劍南道:“師尊要我們去立功,可能是要我們去接應那撥人了。”
方如蘋發愁道:“我們這點武功能和人家動手嗎?”
丁劍南笑道:“怎麼不成?我們如果和師尊嫡傳的弟子比,雖然還差了一截,但和一般江湖上的人來說,也未必多讓呢。”
方如蘋嗤的笑道:“看你好像蠻有信心。”
“這個自然。”丁劍南道:“常老師兄不是說道,我們所學已得九宮門真傳,在劍法上並不輸於那一門派的門下弟子了,哦,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出山,今晚還是早點休息吧!”
方如蘋道:“今晚還能睡得著覺嗎?”
丁劍南道:“睡不著閉著眼睛養神也好。”
這番話,當然說給穀主聽的,接著兩人果然各自回房。但兩人並沒關上房門,各自倚著房門,探出頭來,以“傳音入密”交談。
方如蘋道:“大哥,我們該怎麼辦呢?”
丁劍南道:“好在我們也出山去了,你知不知道師叔派什麼人主持江南分壇,能夠連絡得上就好。”
方如蘋道:“主持江南分壇的是大師姐畢纖雲,並由逢姑婆擔任總監,我想我們出去了,隻要留下記號,一定可以聯絡得上的。”
丁劍南道:“隻要聯絡上了,再請他們去通知萬盟主—聲,也就是了。”
方如蘋道:“萬啟嶽肯相信嗎?”
丁劍南道:“我們通知了他們,總算是盡到心意了。”
方如蘋道:“最好自然能遇上柳姑娘了,大哥說的話,她一定會相信的。”
丁劍南道:“你怎麼又多心了?”
方如蘋道:“我說的是真話咯,大哥說的話,柳姑娘一定相信,她相信了,就會去告訴萬啟嶽了。”
丁劍南道:“隻不知我們出去做什麼呢?”
方如蘋道:“穀主要薛慕蘭和我們同行,而且隻有我們三個人一路,我想絕不會有什麼重大任務,說不定是要她暗中監視我們行動,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試驗我們了,通過這一關,我們就可以正式成為穀主的門人了。”
丁劍南道:“她怎麼會放我們出去試驗呢?”
方如蘋道:“因為在這裏,她看不出我們有什麼不對,但總是不放心我們。目前和她作對的隻有兩派人,一派是萬啟嶽他們,一派就是五雲門,如果有人前來迷仙岩臥底,也脫不出是這兩派的人,今晚她派出去的兩拔人,一拔對付的是萬啟嶽,一撥對付的是五雲門,我們如果是臥底來的,這是最好的試驗機會,有這樣重大消息,我們出去了,不論是那一派的人,都要暗中設法和人聯絡了,薛慕蘭奉命監視我們,隻要暗中稍加注意,就不難發現。她是介紹我們投到迷仙岩來的,穀主要她監視行動,萬一我們讓她查到了,回來之時,就可以把我們處決,這也正是給她脫罪的機會,她還會不盡力嗎。”
丁劍南聽得連連點頭道:“如蘋,你真不愧是當過壇主的人,心思細密,這些事不是你說,我真還想不到呢!”
方如蘋得意一笑道:“但穀主派錯了人,這一任務,如果派公孫龍來做,一定會做得很好,薛慕蘭呀,注定非失敗不可!”
丁劍南自然知道她言外之意,說道:“那也不見得,你不是說這是她脫罪的機會嗎?”
方如蘋道:“我說的是穀主心裏這樣想,但薛慕蘭一顆心對著他情郎,就不會這樣想了。”
丁劍南道:“你又扯到那裏去了?”
方如蘋笑盈盈的道:“你不相信等著瞧好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休息啦!”
兩天之後的申牌時光,他們又回到了安慶一條橫街上的安慶客棧。
這是穀主在密函上注明了的,要薛慕蘭到了安慶客棧才能開拆。
店夥迎著三人,剛叫了聲:“三位公子……”
薛慕蘭已經吩咐道:“三間清靜的上房。”
丁劍南聽她要三間房間,心中立時忖道:她已經知因如蘋是女的了,就該和如蘋同一個房間才對,但她卻要了三個房,這不是為了便於監視自己兩人嗎?
店夥聽說三個人要三間上房,自然連聲應是,把三人領到後進,打開三間房門,陪笑道:“公子爺,這三間上房,是小店最清靜的房間……”
薛慕蘭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好,就是這三間好了,你去給我們送茶水來。”
店夥連聲應是,退了出去,不多一回,替三人送來洗臉水,又沏了一壺好茶送上。
三人盥洗完畢,薛慕蘭掩上房門,然後取出穀主的密柬,說道:“師尊指定我們到了安慶,才能開拆,我們現在可以開拆了。”
方如蘋取起茶壺,倒了三盅茶。
薛慕蘭己經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隻見上麵寫著幾行小字,那是:“崆峒飛雲霍從雲,現在安慶,化名蓋大鵬,紫臉濃眉,身材高大,年約四旬以上,汝等三日之內,務必找到此人,把一封密柬交其親拆,三日後初更前,趕抵萬鬆山莊,暫勿露麵,聽候後命。”
函中果然另有一封密函,上書:“蓋大俠請啟”字樣。
薛慕蘭看完之後,隨手把信箋遞給兩人,說道:“你們請看,安慶不是個小地方,三天時間到那裏去找蓋大鵬?”
丁劍南遲疑的道:“這信我們可以看嗎?”
薛慕蘭含笑道:“師尊要我們三人來辦事的,又不是叫我一個人來辦事的,這信你們自然可以看了。”
丁劍南這才接過信箋,和方如蘋一同看了,心中不期暗暗驚凜,忖道:穀主居然知道霍老哥的化名,而且還知道他的行蹤,可見她消息果然靈通得很!一麵說道:“薛兄認識霍從雲嗎?”
薛慕蘭道:“不認識,據說崆峒飛雲精擅易容術,江湖上很少有人看到過他的真麵目,但師尊指示他化名蓋大鵬,既然有了姓名,也有他的貌像,就比較好找了。”
丁劍南靈機一動,趁機說道:“他既在安慶,隻要上茶館酒肆,總可找得到他。”
方如蘋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接口道:“這也不容易,安慶城裏,又不止一家茶館,一家酒樓……”
說話自然是在提醒薛慕蘭,最好三人分頭找尋,這樣她就可以單獨行動,在熱鬧的街道上,留下本門記號了。
薛慕蘭顯然是沒存心機,聞言不待她說下去,就接口道:“方兄這話說得對,待回我們三人分頭去上灑樓進膳,飯後再去茶館小坐,也許會給我們遇上。”
方如蘋接著又搖搖頭道:“這也不對,我們隻有一封信,如果信在薛兄手中,薛兄遇上了,固然可以把信當麵交給他,但如果是表哥或者小弟遇上了,那麼怎麼辦呢?”
薛慕蘭想了想道:“這也不要緊,你們不論誰遇上了,就實話實說,說我們有三個人一同在找他,信在我這裏,約他到客店裏來取信好了。”
方如蘋點頭道:“那也隻好這麼辦了。”
三人計議定當,薛慕蘭就把信收好了。
過沒多久,店夥敲了兩下房門,說道:“三位公子要上街去用飯呢?還是要小的吩咐廚房裏給三位公子準備酒菜?”
薛慕蘭道:“不用了,我們到外麵去吃。”
三人站起身,就朝店外走去。他們已經商量好了,自然是分頭行動,各自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樓上去,細斟淺酌,飯後又各自找了一家茶館喝茶。
方如蘋有了單獨行動的機會,但仍然十分小心,不時注意身後是否有人跟蹤。本門暗號,她早已準備好的,就在回目四顧之際,已經抬手打出。
她在大街、橫街一路行去,少說也打出了八九支暗號,相信沒有人會看到她出手。於是她就全心全意的上酒樓去找崆峒飛雲了。
三人回轉客店,差不多快二更天了,大家都沒有遇上崆峒飛雲。
丁劍南目視方如蘋,方如蘋朝他暗暗點了下頭,就各自回房。
方如蘋關上房門,吹熄燈火,坐息了一回,等到快近三更才悄悄推開後窗,穿窗而出,然後回身掩上窗戶,長身掠起,一路往北奔行。
她發出的緊急暗號,就指定今晚三更,在十裏鋪會麵的。
她在奔行之際,自然特別留心有沒有人跟蹤,這一打量,果然給她發現自己左後方,相距約莫七八丈光景,正有一條人影掩掩藏藏的跟在自己身後,心中不禁暗暗冷笑,隻作不知,腳下也絲毫沒停,一路趕到十裏鋪。
路旁一棵大樟樹下,站立著一個青色衣褲的少女,似在等人。
方如蘋目能夜視,而且還可以看到老遠,一眼就認出她是大師姐的侍女迎春,這就叫道:“你是迎春!”
迎春急忙迎了上來,喜道:“二……”
“噓!”方如蘋輕噓一聲,低低的道:“有人跟蹤著我,你別作聲。”伸過手去,拉起了迎春的手,低聲道:“你隨我走幾步,把他引出來。”說完,一路朝前走去。
突聽身後刷的—聲輕響,就像一片落葉般飄了過來。
方如蘋隻作不知,依然拉著迎春的手往前走去。
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站住!”
方如蘋聽出這人口音並不是薛慕蘭,心中不期一怔,腳下徐徐停住,說道:“朋友是什麼人?”她沒回過身去。
那清朗的聲音喝道:“你怎麼不轉身過來?”
方如蘋道:“在下和閣下素不相識,我為什麼要轉過身來?”
那人朗笑一聲道:“你不認識我,也許我認識你。”
方如蘋道:“你認識我,那是你的事。”一麵朝迎春道:“走,我們別理他。”果然又舉步朝前走去。
那人冷哼一聲,身形一閃,擋到了他們麵前。
現在方如蘋看清楚了,這個竟是穀主的大弟子公孫龍!
公孫龍一臉俱是冷峻之色,但當他看清楚眼前這人,是個三十出頭,臉色微黑,雙眉濃重的青年,也不期為之一怔,冷冷的道:“閣下叫什麼名字?”他在迷仙岩沒見過方如蘋。
方如蘋還是在進入迷仙岩的前一天晚上,在黑石渡見過他,是以認識,聞言也冷冷的道:“閣下不是說認識我麼?還問我叫什麼名字,你最好先報上姓名來。”
公孫龍怒哼道:“光棍眼裏不揉沙子,你們隨我走。”
方如蘋朝他笑了笑道:“今晚在下脾氣很好,識相點,你還是走吧!”
公孫龍鏘的一聲掣出劍來,喝道:“本公子要你們隨我走,你就沒有話好說。”
方如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天底下竟有這般不識好歹的人,你居然想和我動武!”
迎春故意畏縮的道:“相公,我……”
方如蘋一手拉著迎春的手,一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不用怕,張某還沒把他放在眼裏。”說著,放下迎春的手,右手抬處,鏘的一聲掣出劍來,喝道:“閣下如此糾纏,張某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少道行,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張狂。”
公孫龍聽得大怒,厲笑道:“你馬上就會知道:“刷的一劍,分心刺來。
方如蘋使了一招“五雲劍法”的“朵雲出岫”,劍尖一圈,幻起一朵海碗大的劍花,一下就架住了對方長劍,喝道:“閣下要和在下動手,總該先亮個萬兒吧?”
公孫龍道:“不必。”右腕伸縮之間,劍光紛披,急疾刺到。
方如蘋大笑道:“閣下這一手劍法,遇上二三流腳色,還可以稱雄,但在張某手下,隻怕你走不出十招。”
口中說著,功運右臂,使了一招“雙雲平飛”,“當”“當”兩聲,把公孫龍刺來的長劍一齊擋開。
公孫龍隻覺劍上劇震,連虎口都被震得隱隱生痛,腳下浮動,身不由己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由大為驚凜。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人竟會是個絕頂武功的高手,一時目光炯然,一退倏進,長劍開闔,展開一輪快速的搶攻,一道矯如遊龍的劍光,倏忽之間,由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化作八九道劍光,繞著方如蘋從四麵八方攻到,勢道勁急,寒芒飛灑,煞是淩厲!
方如蘋從小就練“五雲劍法”,尤其練成“達摩洗髓經”之後,對這套劍法,更能融會貫通,每招出手,都氣貫劍身,真氣拂拂,因此公孫龍使出秦嶺“分光劍法”,一道道劍光四麵環攻,看去淩厲無匹,實則一劍也攻不進去。
激戰之中,方如蘋突然大喝一聲,一下爆出無數朵劍花,每一朵都冉冉如雲,銀光照耀欲流,令人難以睜目,就在銀花大亮之際,同時也響起了八九聲金鐵狂鳴,“當”“當”之聲盈耳!
公孫龍但覺手中長劍,在第一聲“當”然暴響中,就為之一輕,這連珠般八九聲暴響下來,一柄百煉精鋼長劍已被人家寸寸震斷,心頭方自一驚,驟然感到身前至少有七八處穴道,被人點中,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