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飛天道:“不一樣,她隻答應替教主複仇,不肯擔任教主,曾說等她把萬鬆山莊、少林、武當消滅之後,由咱們師兄弟四人互推一位擔任教主,複興朝陽教,她就不問事了。”
任東平道:“你們教主和萬盟主、少林、武當有仇?”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
向飛天道:“本教昔年就敗在萬啟嶽父親擔任盟主的時候,全教精英盡失,教主也因傷成疾,當年圍攻本教的就是少林、武當會同當地的淮陽、鷹爪、六合三個門派。”
任東平道:“所以你們要殺害滕傳信、陸浩,嫁禍少林、武當了。”
向飛天默然不語。
公孫乾道:“你為什麼要假冒澄心大師呢?”
向飛天道:“我勤練少林武功,本來是要回少林寺去的。”
公孫乾道:“你怎麼會少林武功的呢?”
向飛天道:“公主花了二十年心血.取得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笈,少林武功又何奇之有?”
公孫幹問道:“澄心大師可是落在迷仙岩手中?”
向飛天道:“這個我不清楚,因為我一直住在朝陽堂,公主不準我們過問穀中之事。”
公孫幹看他說得不像有假,點點頭道:“好,向朋友還算合作,咱們可以回去了。”
一行人回轉萬鬆山莊,大廳上酒筵還未散席。
萬啟嶽含笑起身道:“任兄幾位辛苦了,快坐下喝幾杯再說。”
座上的人不知任東平等人去了那裏,任東平、孫必顯等人,就在下首一席落坐。
公孫幹走到中間,當眾把向飛天供詞詳細報告了一遍。
這話直聽得大家憂然大悟,迷仙岩之所以要殺害滕傳信和陸洗,原來是為了六十年前的一段公案。
大家紛紛議論之際,隻有道乾道人始終沒有開口,大家也沒去注意他。
這頓宵夜散席之後,公孫幹已替祁耀南等人騰出賓舍,各自回房。
丁劍南因天亮之後,就要和霍從雲趕去懷玉山,就和霍從雲住了—個房間。
兩人回到房中,還沒坐下,任東平和柳飛燕也跟了進來。
任東平回身掩上房門,說道:“大師兄剛才……”
霍從雲道:“不錯,愚兄方才以“傳音入密”要你和小師妹—同來的。”
柳飛燕問道:“大師哥有事嗎?”
“當然有事。”
霍從雲笑了笑朝任東平道:“你和孫必顯、年其武、聞柏年、陸承遜五人,是負責巡邏萬鬆山莊的人,今晚再加上你小師妹,有一件事要辦,但你還得先知會公孫總管一聲。”
任東平聽得一怔,說道:“今晚還會出事?”
“不是出事。”
霍從雲道:“但比出事還要重要。”
柳飛燕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霍從雲笑道:“你隻要聽二師兄的就是了。”
接著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和任東平說了幾句。
任東平一怔道:“小弟這就去。”
霍從雲笑道:“不忙,至少也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但千萬別露了形跡。
任東平道:“小弟省得。”一麵回頭道:“小師妹,我們走。”
柳飛燕噘起小嘴,說道:“又要叫人家來,又不和人家說,大師哥一直把我看成小孩似的。”
霍從雲拍拍她肩膀,笑道:“你是我小師妹,愚兄明天一早就要走,光是二師弟一個人來,豈不引人注意?好了,快去吧,今晚之事,十分重要,你隻要看愚兄特地把你加進去,不是很重視你嗎?”
柳飛燕嫣然—笑,明亮的眸子朝丁劍南一轉,說道:“我走了。”
俏生生跟著任東平身後走出房去。
丁劍南過去關上了房門。
霍從雲道:“丁兄弟,時間不早,早些休息吧!”
丁劍南道:“霍大哥,小弟還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霍從雲舉手拿起茶壺,給他和自己斟了一盅,然後舉蠱喝了一口,笑道:“方才我看你和公孫總管說,要和我同住一間,我就知道你有事要和我說了,好,兄弟,有什麼困難,說吧!”
丁劍南被他說得俊臉不禁一紅,囁嚅的道:“事情是這樣……”
他把自己和方如蘋進入迷仙岩,多蒙薛慕蘭處處照顧,三天前晚上,自己和霍從雲別過之後,回轉客店,就被她發現,自己無法隱瞞,隻得把實情告訴了她,她勸自己洗去易容,盡速離去,自己也勸她棄邪歸正,正說之間,於嬤嬤趕了來,說要薛慕蘭和自己跟她去相公廟,率同公孫龍一組人,增援淮揚派,自己就跟了來。今晚,方如蘋把於嬤嬤放倒了,由她師姐畢纖雲假扮查家榮,把十二名劍手一起帶走,薛慕蘭是自己點了她穴道,方如蘋認為她對自己兩人不錯,不好把她帶走,現在安頓在一處農家,本來要自己明天趕去,解開她穴道,勸她迷途知返,一誤不可再誤,如今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趕去五雲門,自己對這件事,不知怎麼辦好?
這一段話,有大半霍從雲早巳聽他說過,其中有關兒女之私,他當然不會說出來,但霍從雲是老世故的老江湖,隻要聽他口氣,豈會聽不出來?
試想薛慕蘭是迷仙岩穀主門下女弟子之首,丁劍南、方如蘋易名進入迷仙岩,還可以說她事先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既然發現丁劍南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等丁劍南坦白說出身份,還勸她改邪歸正,這不是要她背叛迷仙岩嗎?
她如果和丁劍南沒有深厚的交情,於嬤嬤到了,她還會替丁劍南隱瞞?女生外向,女孩兒家除了心裏已經有你這個人,叛師背門的事,她會肯替你擔待?
這回連老江湖心裏都大感躊躇起來!
他倒並不是為了不容易解決薛慕蘭的事,而使他感到為難。因為據他所知,小師妹遇上丁劍南之後,一顆心已係在這位兄弟的身上,為了他失蹤,不惜女扮男裝,身入虎穴。(進入五雲門江南分壇)
後來聽丁劍南的述說,紫衣壇主方如蘋和他同住百丈峰石穴達三個月之久,成了師兄妹,又同去迷仙岩,可見兩人交誼極深。如今又多出一個薛慕蘭來。
他(丁劍南)少年英俊,人品武功都是一等,自然會有不少少女為他傾心,隻是像他們這樣四個人糾纏不清的感情債,將來又如何了結呢?一個不巧,因愛成仇,會招惹出多少麻煩事來!
“唉!”霍從雲口中忍不住“唉”了一聲,心中暗道:“這些年輕人……”這話當然沒有說出口來。
丁劍南一直望著他,聽到他的“唉”聲,忍不住問道:“霍大哥,你是不是感到很為難?”
“哈哈!”霍從雲忽然縱聲大笑道:“事情並不難,但也十分棘手,不過你兄弟的事,再難老哥哥也擔待了,時間不早,咱們休息吧!”
丁劍南有他這句話,心裏就放寬了,崆峒飛雲答應下來的事,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但他還是問道:“霍大哥,明天怎麼辦呢?”
這叫做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霍從雲道:“小兄弟,你放心,老哥哥答應了,明天一早,自然會把事情辦妥了再走。”
現在快四更了!
天上雲層很厚,星月都被遮掩了起來,山影空蒙,夜氣更濃!
萬鬆山莊今晚大獲全勝,大家辛苦了一個多更次,此刻全已進入夢鄉,偌大一片莊院,燈火全熄,萬籟俱寂。
就在此時,第一進西首一座偏院中,忽然飛起一道人影,此人才在屋上現身,身形迅疾一個輕旋,就長身掠起,宛如一頭夜鳥,破空而射。
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間,已經淩空越過圍牆,朝牆外瀉去!
他輕功雖高,但也頗出他意料之外,能夠如此順利,不驚—草一木,就脫出萬鬆山莊的樊籠。
出了萬鬆山莊,至少已不再懼任何人攔截了,就是此刻被人發現,也已追不上自己,但這裏究竟還不安全,他當然不敢逗留,雙足一頓,一個人又破空飛起。
隻一兩個起落,已經到了二十丈外,現在他放心了,正待再次掠起!
突聽前麵路上,有人喝道:“是什麼人,還不給我站住?”
舉目看去,前麵人影綽綽,出現了兩個人,並肩走來,那隻是萬鬆山莊的兩名莊丁。
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嘿然道:“你們是什麼人?”
兩名莊丁中有人說道:“咱們是巡邏的,四更天了,朋友怎麼會從莊中出來?還不隨咱們去見總管?”
前麵兩人還未走近,後麵也有了腳步聲,也有兩名莊丁並肩走來,有人問道:“有什麼事?”
前麵兩人中有人答道:“這人從莊中出來,不知是什麼人。”
那人眼看一下出現了四名莊丁,自己雖然不懼,但驚動了莊上的人,總是麻煩,不覺殺機陡起,沉喝道:“胡說,老夫有事要離莊,你們不信去問問公孫總管。”
口中說著,人已閃電飛撲過去,雙手一分,拍向兩名莊丁。在他想來,兩名莊丁武功再高,也禁不起他一人一掌,還不把他們震飛出去?
那知你飛身撲起,人家已經後退半步,等你雙掌拍到,他們已經一刀、一劍,隨著劃起,刀光劍影,交織橫瀾,一下就逼住了他拍出的兩記掌風。
那人不覺一怔,他沒想到萬鬆山莊的兩名莊丁,居然硬行接下了他兩記掌風!
他飛撲前來的人,雙掌同發,一時自然不易變招,腳下立即後退了半步,正待發招。
突聽身後有人喝道:“好家夥,你還敢動手!”
“上!”這是身後兩個莊丁的聲音,喝聲入耳,兩聲金刃劈風之聲迅疾傳了過去。
那人哼了一聲,身形疾轉,揮手一掌住身後橫劈出去。
這一掌掌風如濤,勢若橫瀾,他先前雙掌同發,隻使了六成力道,這一掌上,至少已使出八九成力道來。
那知他人隨掌轉,看到後麵兩個莊丁一個使劍,一個使雙截棍,劍勢嘶然有聲,劈如匹練乍現,雙截棍絞花盤龍,使的竟是少林家數!
兩人合力一擊,居然又把自己劈掃出去的掌風截住,雖是兩人聯手,畢竟接下去了。
就在他轉身發掌之際,前麵兩個莊丁一劍一刀又攻了上來。
那人暗暗攢了下眉,看來萬鬆山莊這些莊丁,果然久經訓練,每人武功縱然並不高強,但一時之間,也可以應付幾下。
現在他前後已經有四個人把他圍在中間。那人沉嘿一聲,雙掌連續拍擊出去,就在此時,突聽右首鬆林間,忽然有人吹起竹哨來!
這時已是四更天了,萬籟俱寂,這竹哨之聲,可以傳出老遠!
隻要萬鬆山莊聽到哨音,有人趕來,他還能脫身?那人聽得不覺大怒,雙掌突然加重,連續拍出四掌,右手抬處,嗆的掣出劍來。
他這四掌,是分向四人拍出,差不多每一掌都已經用上了十成力道,就算江湖上普通高手,也未必接得下來。
那知道這四個莊丁居然悍不畏死,舉刀的舉刀,舉劍的舉劍,各自劃起一道光芒,奮力迎擊而上,但聽一陣鏘鏘之聲,四個人雖然各被震退了—步,還是合圍之勢,把那人圍在中間。
那人怒笑一聲,喝道:“你們當真是找死!”
喝聲出口,長劍陡然出手,一柄細長長劍發出尋丈劍芒,直向身前二名莊丁掃去。
這一劍的威勢,淩厲無前,大有把兩人攔腰劈斷之勢!
他前麵兩人使劍的劍使“浮雲出岫”,齊中攔截,使刀的刀使“前門拒虎”,同樣朝他劍上硬拚。
這兩人使的兩記招式,並無出奇之處,但等到刀劍和他長劍乍接,響起當當麵聲金鐵狂鳴,兩個莊丁居然又合力接下了一劍,隻是兩個人一齊被震得往後連退了三步。
但在那人發劍之時,他身後兩個莊丁又劍、棍齊上,攻了過來,那人雖把前麵兩人震退,不得不回劍往後掃出。
又是當當兩聲,後麵兩個莊丁同伴被他震得往後連退,但前麵兩個莊丁卻在此時一退即上,又刀劍齊舉,奮不顧身的搶攻上來。
那人試出這四個莊丁武功雖然不高,但他們互相掩護,此進彼退,居然纏住了自己,這可真把他氣炸了心肺,長劍一圈,正待出手。
突聽有人喝了聲:“大家住手,何方朋友,夜闖萬鬆山莊?”
一聽這喝聲,就知是總管公孫幹到了!
四名莊丁聽到總管的聲音,自然立即停止攻擊,四個人各自後退了兩步,依然兩前兩後,把那人截在中間。
他們這後退兩步,就是不讓那人有乘機衝出去的機會。
公孫幹很決就走了過去,他身隻是緊隨著兩名莊丁,看情形並沒有驚動其他的人。
公孫幹目光一注,不覺微微一怔,抱抱拳道:“在下還當是誰?原來是道乾道長,道長這是……”
這人正是邛崍道乾道人,他朝公孫幹幹笑一聲道:“貧道有事急於回山,沒想到竟然驚動了公孫總管。”
公孫乾道:“道長要走,總得和盟主說上一聲,這樣不辭而別,似乎不妥吧?”
道乾道人冷聲道:“貧道既非囚犯,自可要走就走,有何不妥?”
公孫乾道:“盟主把道長視作貴賓,道長居然不待天亮了再走,在下實在無法擔待。”
道乾道人微嘿道:“貧道何用公孫總管擔待?”
公孫幹大笑道:“在下若是不曾遇上道長,自然不用擔待什麼,但在下既然遇上了,若是任由道長離去,豈不是在下放走的了?”
道乾道人道:“那麼依公孫總管的意思,要待如何?”
公孫幹抱抱拳道:“道長乃是萬鬆山莊的貴賓,此時不過四更,道長且請回轉賓舍,明日一早再走,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道乾道人道:“貧道若是堅持要走呢?”
公孫幹笑道:“這就使在下深感為難了。”
道乾道人道:“貧道一向言出不二,說走就走,公孫總管自問能攔得下貧道嗎?”
他話聲方落,站在他麵前使刀的莊丁大聲道:“沒有總管點個頭,咱們不會讓你走的。”
道乾道人目中精芒連閃,手中細長長劍一橫,嘿然道:“公孫幹都攔不了貧道,憑你們四個想攔得下貧道嗎?”
那使劍的道:“這咱們的職責所在,攔不下你也非攔不可,除非你把咱們一齊殺了。”
公孫幹點頭道:“他們說得不錯,道長要走,在下作不了主,他們負責巡邏,職責所在,自然非得截住道長不可了。”
道乾道人大笑一聲道:“貧道要殺你們何難之有?”
長劍疾然出手,朝使劍的莊丁迎麵劈去。
原來這幾個莊丁,正是任東平等人所改扮。
崆峒飛雲霍從雲早巳看出道乾道人既非心神受迷,也不似身中奇毒,他分明是迷仙岩此次向萬鬆山莊尋釁的一行中的首腦人物。
估量他會在四更左右乘隙離去,才要任東平轉告公孫幹,大家守在莊外,務必把他截住。因為道乾道人劍術精湛,所以臨時分配好人手,扮作莊丁。
前麵的兩個莊丁是任東平和孫必顯。(使八卦刀)後麵兩個,使劍的是柳飛燕,使雙截棍的陸承遜。隨同公孫幹來的兩人,則是年其武和聞柏年。
卻說道乾道人長劍發如雷奔,朝任東平迎麵劈去,任東平這回毋需再裝作了,(方才四人每一劍都被道乾道人震退,乃是故意隱藏實力,天下有武功和道乾道人懸殊,被震得連連後退的人,還能夠一退即上,纏得住他的?)口中大喝一聲,劍光乍展,以劍還劍,迎擊過去。
孫必顯、柳飛燕、陸承遜三人更不怠慢,同時各揮兵刃,朝他攻了上去。
這回大家都不用再隱瞞武動,崆峒劍法、八卦刀法、少林棍法,一齊出手,刹那之間劍光如織,刀光如電,棍影如輪,同時從他前後湧起,夾擊而至。
年其武、聞柏年兩人互看了一眼,就手執長劍,舉步走了上去。
年其武外號鐵扇公子,使的原是鐵扇,聞柏年是太極門掌門人聞天聲的獨子,使的原是一對太極圈,但為了不讓道乾道人看出他們的來曆,都改使長劍,好在武當門下弟子(太極門屬武當支派)個個都會使劍。
他們沒有衝上去,隻是一左一右分向兩邊抄出,守住了道乾道人左右兩方,相距一丈光景,便自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