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很精彩,可以出入廟堂,可以光宗耀祖,可以受人尊重,可以旱澇保收,可以施展才幹。當官也很無奈,有很多條條框框把你束縛,有很多責任要你去負,有很多黑鍋等你去背,有時還會被老百姓指著脊梁骨罵。這種種滋味,對於在晚清官場上沉浮了大半輩子的曾國藩來說,體會得要比絕大多數官員都深。
——作者題注
一、為官者都有一段辛酸史
曾國藩在28歲就點了翰林,從此官運亨通,到37歲時,已經連升10級,從一個七品官晉升為二品大員。他的升官速度和發達傳奇,在整個大清朝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在有些人眼裏,曾國藩的一生,肯定是如意快活的一生。
然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都有一段辛酸經曆。盡管在官場上飛黃騰達,但曾國藩在仕途上遇到的並不都是美麗的風景,更多的是灰頭土臉。有些事情,更是讓他不堪回首。在曾國藩當官路上的辛酸史裏,有幾段讓他特別難忘。
1.初辦團練,搞得灰頭土臉,狼狽逃走
前文已經提到過,曾國藩初辦團練時,以殺人為營生,賺了一個“曾剃頭”的惡名。張亮基做湖南巡撫之時,處處讓曾國藩放手去幹,曾國藩還混得下去,但不久形勢發生了根本變化。武昌失守,湖廣總督徐廣縉被革職,張亮基調往武昌,補了湖廣總督的缺。湖南巡撫由布政使潘鋒署理,不久原湖南巡撫駱秉章又重任舊職,布政使是徐有王,按察使是陶恩培,都是剛剛從外地調來的。這三個人對曾國藩的做法並不買賬,因此曾國藩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
本來地方團練大臣們的地位就很尷尬,他們既不是地方大吏,又不是欽差大臣,隻是輔佐地方組織地主武裝,協同維護地方秩序,這個舉措是清政府的應急手段。而曾國藩卻一味蠻幹,以欽差大臣自居,支持他的張亮基一走,新任巡撫和地方官便認為他是個多餘的人了。既然地方大員對曾國藩都不支持,文武官員也就更加不配合了。於是,很快爭端便發生了,還幾乎鬧出了大事。
事情是由曾國藩越權幹預綠營兵而引起的。原來,按照清朝常例,綠營兵由總督統轄,由各省提督統帶,負責訓練等事務。團練大臣隻能管轄團勇,對地方綠營兵的營務更無權過問,可是曾國藩卻通過塔齊布對湖南綠營兵加以幹涉。
塔齊布是滿洲鑲黃旗人,托爾佳氏,是由火器營護軍提升為三等侍衛的。鹹豐元年(1851年)他被派往湖南任都司,在助守長沙之戰時升為遊擊。曾國藩擔任湖南團練大臣時,看到塔齊布生性忠勇,剽悍驍健,並無旗人和綠營軍官中的腐敗習氣,於是非常看重他,並聘請他為教師,幫助自己訓練團勇。塔齊布對曾國藩唯命是從,認真做事,因此兩人的交往便變得越加密切。
曾國藩在訓練團勇時非常嚴格,既有軍事訓練又有政治教育,同時還要與綠營兵一道會操,即使是在長沙盛夏酷暑之時,也不許停止。曾國藩不許練勇停止會操,綠營兵也就得陪著練勇們一起訓練,因為綠營若不參加,又怎麼談得上是會操呢?於是,曾國藩的做法便引起了湖南綠營驕將惰兵們的反對。長沙協副將清德對曾國藩幹預綠營早就不滿了,於是便利用部隊的懶惰情緒,拒絕聽從曾國藩的命令,拒絕參加與團練的會操,也不再聽曾國藩的訓話了。
有一次,曾國藩發出了會操的命令,卻隻有塔齊布率領所部前往,其餘駐紮長沙的綠營兵都拒絕參加。這些人還群起指責塔齊布諂事曾國藩。曾國藩大為惱火,以清德惰於操練、臨陣退卻而參劾之。清德不服,便前往湖南提督鮑起豹處申訴,反過來控告曾國藩以炎熱氣候強令軍隊操練,是虐待士兵,而塔齊布令綠營與練勇會操是在破壞營製。
鮑起豹護著清德,便要對塔齊布進行懲處。綠營兵在鮑起豹的縱容下,更加囂張,乃尋釁挑起糾紛,鳴號列隊前去攻擊塔齊布的軍隊。曾國藩慌忙出來幹預。但此時鮑起豹已經挑動軍隊,包圍了塔齊布的營房,搗毀了營房和居室。綠營兵還攻入曾國藩的團練大臣公館,用槍打傷了他的隨員和護兵,還幾乎擊中了曾國藩。
無奈之下,曾國藩、塔齊布隻好狼狽逃走,才免於被殺傷。曾國藩的公館與巡撫衙門僅一牆之隔,駱秉章卻裝聾作啞。直到曾國藩倉皇跑來,他才不得不問。然而,他的處理結果竟然是,讓曾國藩、塔齊布他們向肇事者賠禮道歉,還沒有追究鮑起豹和清德的任何責任。
事後,長沙城裏的各級官吏都認為,曾國藩幹預綠營兵的事務,是自取其辱。此時,曾國藩已經明白,自己在長沙城再無立足之地了。於是,在1853年9月的某一天,他自動離開了長沙,移駐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