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五蓮山上百家盟眾人已盡皆散去,海風蕭瑟,貼地而起,吹得何星飛衣襟飄飄。何千年神情黯然,迎著海風,望向東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果雙手負在背後,羽衣翩翩,仰頭望著天空。何星飛掙著長庚,強行站起,向張果拱手道:“今日多謝張老前輩相救。”
張果“哼”了一聲,道:“救是救了,但卻不是你,而是大唐天下。爾等聯胡亂華,若是幾十年前定然被老道一掌劈死!”
何千年眉頭一皺,也不出言反駁,星飛亦是無言以對。
“自我北冥歸來,望蒼穹,思天道,悟出‘天倪’之所在,這些也看得淡了。”
他忽而神情溫和了一些,望著何星飛,道:“何況我也不想呂岩的‘純陽劍訣’從此絕跡江湖。”何星飛聞言一驚,麵露喜色,道:“是呂先生,他可曾來了?”他四處觀望,隻盼能再見呂岩一麵。張果輕輕搖頭,道:“他說了不會見你,終是不會相見了。星飛聽了,神色又複暗淡。
張果道:“何千年,久聞你摩尼教編譯西方大哲經典,並以奧古斯丁所著為教中要義。”何千年聽他提到本教之事,竟如此明了,心中一震,道:“不錯。”
張果續道:“但此番老道去北冥途徑西域,據說奧古斯汀僅做了九年摩尼教徒,由於懷疑教理效能,早便脫離入了新教,其著作已大多與摩尼教已是大相徑庭。而你等信息閉塞,還將其奉為教中大賢,實在可笑。”
何千年聞言,本已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想到修習多年,竟是他教教義,一時間又驚又羞,吐出了口血水。
何星飛驚道:“何老板,你沒事吧?”何千年擺一擺手,暗自調息。
張果撫了撫碑上的四個字,道:“小子,你須牢牢記住和而不同四個字,所謂不同,乃是諸多對立的相對統一之狀態,而維持這種狀態則需要有大能力者。你如今年輕尚輕,但未來成就不可限量,不過武學無涯,除了百家盟外,西邊的六虛城,南邊的天誌宮皆不可小覷!”
何星飛拱手道:“多謝前輩指點!”張果點了一點頭,道:“後會無期。”說罷,竟縱身從崖上直直跳了下去。
何星飛大驚失色,急奔到崖邊,喊道:“張老前輩。”但見他以極快的身法在崖石上來回穿梭,猶如電光,瞬時又踏回巨鯤背上,悠然誦道:“南溟者,天池也,乃龜蛇之象。”
他踏空而去,看得何星飛心曠神怡,不由歎道:“張果老前輩真是驚為天人一般。”隻聽背後傳來重重一道哼聲,他才回過神來,走到何千年跟前,道:“何老板,你可好些了嗎?”
何千年道:“我們如今身處險境,你還有心思看風景,還不快扶我起來,你當百家盟真的就放過我們了嗎,方才不過張果老兒在此,他們不敢發難而已。”
何星飛一麵握著何千年臂彎,將他扶著,一麵說道:“他們都是信義之人,應當不會出爾反爾。”何千年冷冷“哼”了一聲,道:“他們有信義之人,也有無恥小人。”
何星飛忽而想起之前徐策指認何千年是血洗俠劍山莊的主謀,心中矛盾重重,遲疑了好一陣,終於問道:“何老板,真的是你滅了俠劍山莊一派嗎?”
他聲音略略顫抖,一問之後心中又是萬分後悔,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又不敢親自揭示,隻見何千年怔了一怔,思量片刻,道:“我不知道。”何星飛本心中已擬好無數種回答,卻不料他竟然如此作答,霎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何千年見他仍是遲疑不定,心中不悅,道:“扶我下山。”何星飛驚道:“南宮敵不是說大光明寺之下有隧道直通東海之濱嗎?”
何千年“嘿嘿”一笑,道:“不錯,百家盟等人大多也是這般想,所以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豈不聞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何星飛心中一歎,暗忖原來何老板始終是懷疑他們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