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那些模糊的事兒(1 / 2)

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

渡頭餘落日,墟裏上孤煙。

複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

秋天的山川聚攏了寒氣,更顯出了它的鬱鬱蒼蒼,秋水依舊每天不間斷地流淌。我拄著登山杖,在柴門外,迎著風,聽著傍晚的蟬聲。在遠處的渡頭上,貌似還剩著那麼一點落日的餘暉,孤零零的炊煙在一座荒蠻的古院上飄起。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這個像楚狂接輿一樣的瘋子又醉倒在我的麵前,你在柳樹前狂歌的樣子,真的有點像古代賢人陶淵明(另一種通行的解釋是,五柳為詩人自比陶淵明,言裴迪喝醉了酒在其麵前發酒瘋)。

解釋下兩個人。首先是楚狂接輿,接輿不是人名,後世以訛傳訛,甚至指名道姓地說這個人叫陸接輿。此人記載於《論語》:“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這話的意思是楚國的一個瘋子去迎接孔子的車,然後一邊唱一邊從孔子身邊經過。雖說是個瘋子,但是他唱的歌詞很有味道:“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以至於孔子很想跟他聊幾句,沒想到他就這麼跑開了,所以沒有與孔子進行其他的交流。至於五柳先生,那是陶淵明的自稱,陶淵明,大家應該很熟悉了。

這首詩呢,是王維送給裴迪的。自從幾年前,某歌手和某鋼琴家在腐女圈傳了點緋聞之後,我對帶“迪”的人名都帶著點庸俗的遐想。

要真說起來,這也不算啥。明代的馮夢龍編撰了一本書,名叫《情史》,其中有一章節叫《情外類》,專門介紹從周代到明代各種有名的男同故事。最有意思的是,《情妖類》裏頭還記載了明代兩個商人外出做生意,然後其中一個病倒了,另一個對他悉心照料……等那人病好之後,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竟然變成了女兒身,於是兩個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是個多麼有愛的故事啊!

我聲明下,我是個性子很“直”的人。

好吧,我們進入正題。王維在三十歲左右,妻子就去世了,之後一直沒有娶妻更沒有納妾。這並不意味著王維沒有了感情生活。在後來的日子裏,有一個人進入了他的生活,那就是裴迪。

從塞外回到長安後,曾經胸懷大誌的王維已經不在了,現實的殘酷讓他明白了隱居的意義。小隱隱於林,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利用空閑時間,王維在京城附近的輞川買下了宋之問的別墅,沒事的時候,就住在那邊,寄情山水,沒事寫寫詩,讀讀佛經,也算怡然自得。

這期間,他與裴迪之間交往的書信、唱和的詩作,那是越來越曖昧……

當然,讀者們可能覺得我說他們倆是玻璃,毀了大家的玻璃心。你們一時接受不了,我可以理解。雖說我這本書,有野史有正史,但是在這一章,我會很嚴謹地為大家考證這兩人的關係。

首先,王維絕不是完全的清心寡欲,更不可能是無情之人(無情還怎麼寫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能以如此細膩的文筆寫出感情的人,難道沒有感情生活?但最為詭異的是,他三十多歲時妻子去世,竟然沒有一首她的悼亡詩!大家想想,中年喪妻,那是古代最為悲痛的事情,更何況那時也是王維的人生低穀!

我們再想一想,我還說過的,王維雖然接受了玉真公主的很多幫助,但是他們兩個人絕對是清白的。要曉得,唐朝公主的私生活不是很正派。

但是,為了這個叫裴迪的男人,王維卻一首接一首地為他寫詩……這,難道就是歌裏唱的“為你寫詩”?

不錯,唐朝詩人之間互相送詩很正常,但是要麼是表達粉絲對偶像的崇拜,或者同行間的讚賞,比如李白送給孟浩然的:“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鬆雲……”雖然有個“愛”字,但是李白也說了,我隻是全天下粉絲的一員,充其量相當於大街上一男的高呼“我愛周傑倫”;還有杜甫送李白的:“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要麼是朋友之間的關心問候之類,比如李白送王昌齡:“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聽說你被貶到了夜郎那個鬼地方,我很關心啊;杜甫送李白:“……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

如果說,這首《輞川閑居》還有點好哥們兒間相互戲謔的味道,那麼隻能說這兩人還沒到肉麻的地步……你們再看這首《贈裴迪》。

不相見,不相見來久。

日日泉水頭,常憶同攜手。

攜手本同心,複歎忽分襟。

相憶今如此,相思深不深?

(你們的相思很深……很深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