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皇宮。
勤政殿。
自從皇帝開始秘密地“修仙問道”之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勤政殿處理朝政了——當然,為了不讓朝中的文武百官發現端倪,每日的早朝皇帝還是不會錯過的。
因為不想被拿來和前朝昏庸無道的前朝皇帝比較,所以現在的皇帝是十分的勤政的。也因此,早朝的時間也真的非常早。王公大臣四更天就得從被窩裏爬出來,五更天以前就的乖乖地站在朝堂下等候皇帝臨朝。皇帝雖然不會像這些官員一樣早些起來,但是隨著年歲漸漸增大,每天的早起就成了皇帝的一件頗為痛苦的事。
尤其是他現在心思已經漸漸不再朝政上了——當然,這並不代表皇帝就撒手不管了。他認為,自己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地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現在的大慶在他的手中已經變得非常和平、安穩和理想了。也就是說,現在的大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他就算一時半會兒不那麼戰戰兢兢地將心思放在國家大事上,也會有忠誠的大臣和下屬去給做事。
尤其是,他還有一個能幹的六皇子。
不過,一段時間不管事了,皇帝還是會升起一股危機感——畢竟那可不是別的什麼,是江山哪。
所以,這次他就暫停了自己“修仙問道”指路——皇帝自己可不會說自己要做“修仙問道”之事,隻是會說他在讓那些方士給他煉藥,吃了可以強身健體的——將六皇子叫來了勤政殿詢問這段時間的情況。
······
六皇子對於皇帝的傳召並不意外。
大概因為是皇帝最為信任的皇子,所以六皇子對於皇帝的性子很少了解。而且,雖然他和自己的母妃熹貴妃沒有母子間應有的親昵,但是在這些事情上,她也是不會避諱自己的兒子的。畢竟,無聊這麼說,六皇子都是她生的,在這宮中,莫不是“母憑子貴”,隻有六皇子好了,熹貴妃的地位才會隨之水漲船高。
可以說,熹貴妃之所以能夠在這後宮中過得安穩甚至可以說是安逸,可不僅僅靠的是她自己的本事。
要不然,在她受到寵愛的這十幾二十年裏,也不是沒有過新鮮嬌嫩的花骨朵兒比自己更得了皇帝的眼色——大概是因為兒子生的少,而懷了之後也可能容易掉什麼的,再加上皇帝也的確不是當初那征戰天下的二十多歲壯小夥兒了,所以他不得不將目光放在那些年輕鮮嫩的新入宮的秀女身上,指望著她們年輕容易受孕到時候生下大胖小子什麼的。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她們太過年輕,反正是女兒生了不少。至於兒子嘛……
反正快要到成年而且還身體康健的就六皇子以後,剩下的皇子們最多也不過才十歲出頭,要長成還早著呢。
皇帝一方麵看中六皇子的才幹,一方麵又忌憚六皇子在朝堂上日益受到的大臣們的看重——不得不說,做皇帝做到他這個地步,也是一種悲哀。
不過,這段時間方士們似乎說他們很可能會成功煉出“仙丹”,到時候,身體的暗疾算什麼?!長命百歲甚至長生不老說不定都不是問題!說不定等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自己的兒子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垂垂老矣了呢?
更何況,雖然人間帝王很是吸引人,但是如果到了天上,做神仙甚至是神皇什麼的,才是更大的誘惑啊!
因此,一見麵皇帝並沒有了立即就詢問六皇子這段時間的情況,反而說起來了其他的事。
“一轉眼,當初你還是一個垂髫小童呢,現在卻已經這麼大了。今年八月,朕就要為你舉行成年冠禮了,到時候,就真的是可以獨擋一麵的男子漢了。”
聽到皇帝這樣的話,六皇子連忙拱手:“父皇,兒臣還需要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獨擋一麵恐怕還為時過早。”開玩笑,獨擋一麵什麼的,到時候被自己的父皇看成了“獨擋”他的皇位可怎麼辦。
不是六皇子想得太多,而是身在著皇宮裏,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就前不久還有一個妃子因為睡午覺的時候被吵到了,直接把那做事不利落的小宮女兒給活活杖斃了的。雖然那妃子也被費皇後懲戒了一番,但對於她來說,也不痛不癢——畢竟後宮妃子可不是宮女兒太監們那些賤命奴才可以比的。
同理,他這個看上去風光無限的皇子,相比皇帝也是完全比不上的。
並沒有深究六皇子的話,皇帝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想起了曾經的崢嶸歲月,他的話語中帶著些許感歎:“想當年,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為生活所迫的男人……”那個時候,他隻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多吃一口肉或者是吃肉吃到飽。那個時候,自己的大兒子還是個可愛的孩童……
可是現在,那孩子的墓碑已經靜靜地在皇陵佇立了幾十年了。
一時間,皇帝悲從中來,眼角也有些濕潤。不過皇帝畢竟是皇帝,就算是一時感慨,也會很快地收斂自己的感情。
······
“說起來,冠禮之後,你也可以建府了。既然會成為一府之主,那麼身邊沒個女人打理內務可是不行的。今兒咱們父子倆就好好說說,你有沒有看上的哪家千金?”
皇帝的話音剛落,六皇子的腦海中就有一個女子的影響一閃而過——她有著比冬日白雪更瑩潤的肌膚,也有比紅石榴更鮮豔的嘴唇,還有著從骨子裏透出的嬌媚惑人。
但是她卻有和媚人的身姿完全不同的專貞情感……卻早已經屬於他人。
好在六皇子的晃神也不過隻是一瞬之間,饒是皇帝再眼神銳利,也看不出來,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老眼昏花——雖然皇帝並不想承認——因此並沒有發現六皇子的異樣:“但憑父皇做主。”
聽到六皇子如此“聽話”,皇帝內心滿意,但嘴上還是要說道說道的:“哎,這難道滿京都的都沒有看得順眼的嗎?朕聽說你和雲家的那小丫頭還有趙家的那千金走的挺近的嘛。”
六皇子聽到這裏,悚然一驚——這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拉幫結派還是想著考驗自己其他的:“回父皇的話,兒臣隻將柔嘉郡主當做妹妹看。而趙小姐……也不過是偶然遇到,平日也多以詩詞相交,並無越矩之舉。”
虛眯著眼睛看了看六皇子臉上的鎮定自然的臉色,皇帝沉吟了一會兒,才哈哈大笑道:“緊張什麼!若是那兩人你都喜歡,也沒什麼!我的兒子自然是人中龍鳳,尋常女子能夠被看上是她們的榮幸!不過……”
皇帝的話語一轉,看著桌上的奏折,漫不經心道:“那雲家的小丫頭本來是溫儀身邊的侍讀,說白了,也不過是溫儀身邊的一個地位高點兒的大丫鬟而已!自古以來,也沒有做兄長的看上妹妹身邊的丫鬟的道理!”
·····
皇帝這話說得著實無情且卑鄙,不過他是皇帝,因此說什麼都不會覺得他是錯的。
六皇子雖然沒想到那雲柔嘉在自己的父皇眼中居然那麼上不得台麵,不過想到自己對那小丫頭也沒什麼男女之情,就連平日裏的好態度都是看在對方的身家背景和是妹妹身邊的侍讀的份上,因此對於皇帝貶低雲柔嘉的話,六皇子完全無動於衷。
見自己的兒子對於自己的話完全沒有什麼神色變化,皇帝放了心——他好不容易才讓晉王府一脈的漸漸沒落下去,可不想讓他們借著自己的兒子又“東山再起”,退一萬步說,雖然自己給那雲家小丫頭封了“郡主”的封號,還賜了“郡主府”,可實際上,這都是明升暗貶。那雲家的小丫頭雖然自己沒有見過幾麵,不過他閱人無數,光是幾眼就可以看出對方是個沒腦子的——如果雲柔嘉和雲在淵換一個腦子的話,想必皇帝會省心很多——這樣的女人是絕對不適合成為皇子妃的。
他是有點兒忌憚成長得越來越快的六兒子,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要給自己的六兒子終生綁定一個拖後腿的。
因此皇帝又道:“至於趙家千金,名滿京都,若是你喜歡……”
“父皇,兒臣與趙小姐隻是君子之交,絕無其他心思!”六皇子連忙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對趙婉清有別的其他的意思,他現在都不會在皇帝的麵前承認的。否定才是最好的回答。
摸了摸自己保養得極好的胡子,皇帝低頭,卻看見自己曾經烏黑的胡須已經染上了花白的顏色,一下子心情就不怎麼好了。
不過他這個時候倒不會和自己的兒子發脾氣,隻是沒有心思和六皇子繼續閑扯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因此他隨意說了幾句到時候會和皇後及六皇子的母妃好好相看相看京都裏的官宦人家的千金,便將話題轉到了其他地方:“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冠禮應該是在九月上旬吧?”
“回父皇的話,正是。”六皇子一下子肅然起來,他感覺到了皇帝這次是要做正事了。
“現在還不到五月,朝堂上的事情你也暫時不用忙了。”這段時間皇帝去“吃藥”的時候,都是六皇子代為處理朝政的——也難為皇帝一邊提防自己的兒子一邊又放手將這些事兒交給他。或許這裏麵熹貴妃的作用“功不可沒”。
冷不丁的聽到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六皇子覺得自己的後背一下子就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這是對自己不滿意了?
不過接下來皇帝的話讓六皇子一下子靜下心來:“晉王回到封地建州也有好幾個月了,他上折子來說他的王妃有了身孕,再加上建州百廢待興,可能到時候就不能來參加你的冠禮了。雖說並無太大關係,不過畢竟是王爺,既然他不來,你作為皇子,卻不能不有所表示。再加上溫儀的課程也結束了,侍讀什麼的也不需要了。念在雲家那小丫頭陪了溫儀這麼久,連封地都沒有回的份兒上,你這次就送她們母女倆回建州,順便看看那晉王和晉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