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在到達朔關的當天晚上,就想要了解現在戰事的情況,但是這戰爭最詳細的情況卻掌握在那朔關最高的將領手中——不是那王貴,而是一名姓武的大將軍。
但是,當他們想要去找到這名武大將軍的時候,卻被告知這名將軍已經休息了。
休息了?!
宋之問和趙雍麵麵相覷,而韓王更是一副莫測的樣子:“大敵當前,武大將軍倒是睡得安穩!”
“韓王爺有所不知,這襄城岌岌可危,武大將軍已經帶軍堅守了好幾天,著實太累了。”王貴這個時候倒是一改之前那種“孤高冷豔”的態度,說起武大將軍的時候還帶了點兒敬重。
王貴的這個表現到讓晉王他們有點深意,以為對方就是那種愛國盡忠的邊關將領,既然對方著實累了,他們也不好這個時候就將人叫起來,因此隻能暫時按捺住想要早一點了解戰況的心情,各自去歇下不提。
但是,等到翌日清晨,整個營地卻安靜得很,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要打仗的意思。甚至,連本應該是這兒最高職位的那位武大將軍也沒有見到一點兒人影子。
“這是……要打仗的地方?”因為不習慣手中沒有扇子扇動,趙雍說完之後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
“會不會是我們錯過了啊?”因為昨晚上被拉著很晚才睡覺的熊樹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這個時候,晉王從外麵走進來,他的手裏還提留著一個抖如篩糠的人。
“大……大人饒命!”
那個男子被晉王扔到地上,也不爬起來,直接就勢跪在地上開始求饒。
男子的這幅軟趴趴的作態,讓在場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就連熊樹的哈欠都不打了,一張掛滿了橫肉的臉上滿是不悅:“喂,我們還沒怎麼你呢!你叫什麼叫!你是誰?”
“小……小的是這兒的校尉江林。”
“校尉?”趙雍有些驚訝地道——要知道,校尉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了,怎麼看起來這麼懶懶散散的窩窩囊囊的不成樣子?這駝背勾腰的,一看就不怎麼像能成事的人。
“帶我們去你們的營地。”晉王本來隻是外出練武之後順手抓了一個人來——說實在的,明明應該戰事吃緊的邊關,但是一大早的居然完全沒有練兵的呼和聲,也幾乎沒有人在外麵走動訓練。
晉王不滿得很。
聽著晉王的這個語氣,其他人可能還沒覺得有什麼,趙雍心裏已經在幸災樂禍了——要知道,當初他們十二個兄弟和晉王一起操練的時候,就很怕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因為晉王用這樣的語氣一般說完了,都有人會倒大黴。
······
當晉王一行人來到一個營地的時候,倒是有人在訓練,但是看那軟趴趴的動作,以及懶懶散散拖拖垮垮的隊伍,愣是讓人從心裏提不起勁兒來。
而那叫做江林的校尉帶著來的另外幾個校尉,也著實令人失望——其中三個人中有兩個是看上去有些年邁的校尉,另一個倒是個年輕人就是一看就是個病歪歪的模樣也是個不像武將的。
“看來這武大將軍是想給我們這些來自京都的官員一個下馬威了。”看著眼前的一切,趙雍勾起桃花眼笑得一如既往的慵懶。
“畢竟在我們來之前,他是這裏最高級的官員,而現在,也得隸屬於晉王爺手下了。”韓王淡淡地說著,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在他眼中似乎沒有半點不悅,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看著眼前的一切,饒是心思簡單(……)如熊樹也是看出了這位武大將軍是在冷處理他們這些人了。
雖然說他有些懼怕上戰場丟小命兒,但是一路走來,看到百姓們孤苦無依的樣子,他自覺自覺內心還是有一股豪邁的英雄之氣在的。也是想過打仗和保家衛國的,但是看現在,是那個什麼武大將軍更願意讓他們來漫無目的地揮霍時間……
他本來腦子就不太習慣轉彎,遇到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還能怎麼辦?涼拌,我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隻要不自暴自棄,我有信心我們最終一定能夠擊退外敵,建功立業的。”宋之問倒是就事論事回答得簡單,語氣之中滿是肯定。
“哼,年輕人就是總會相信一些天真的事情,我們幾個年輕那會也是這麼想的。結果,還不是在這裏待了快一輩子了。”聽到宋之問的話,六皇子尚且來不及開口,兩名較為年老的校尉中的一個便有些刻薄的開了腔。
聽他這麼不客氣的評判著自己的未來,宋之問隻是聳了聳肩,在唇畔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卻並沒有反駁些什麼。有些人和有些事,是不值得他浪費口舌去反駁的。
“少年仔,你不要不相信李校尉說得話,他說的可都是真的。其實,你們從京都來想的或許是擊退外敵,但是,那些野蠻人都是吃牛馬羊肉長大的,有的是一股子力氣,他們就像是草原上的狼一樣凶狠,咱們根本就鬥不過。而且……別看你們一個個在京都是各種各樣的大官兒,可是來到這塞北的苦寒之地,咱們武大將軍才是老大——你們兩手空空就來了,真是……”
看出這些人沒把那位李校尉的話聽進去,另一名校尉立即幫腔似的,以一副曆經滄桑的過來人口吻對他們說道。
就好像是在強迫這幾個新來的人接受他們的觀點一般,對他們進行連環洗腦——反正都這樣了,來到了這邊關誰還能回得去呢?得過且過吧。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呐!現在的年輕人呐,就是不撞南牆不死心,非要撞個頭破血流的才知道鍋兒是鐵打的。”見這幾個人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就這麼看著他們,用充滿憐憫的口吻涼颼颼的說道。
聽著他們這麼悲哀憐憫的腔調,六皇子卻覺得最該悲哀憐憫的人卻是他們。人若是首先放棄了自己,那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他即使身處這樣的逆境,也還沒有放棄自己的目標,而這些人,眼看著破城滅國就在不遠處,還在得過且過地過日子,沒有一點兒奮起之心。怪不得這朔關雖然城池防禦工事建造得不錯,但卻依然如此輕易地被攻破了一個又一個城池。
如果說六皇子還隻是感歎的話,晉王就直接怒火了——他暫時丟下了妻兒家人來到這邊關,為的就是屠戮盡那膽敢侵犯大慶國土的敵人,但是來到這邊關,卻見自己人毫無鬥誌的麻木樣子,簡直是辜負了他的一腔熱血。
當下,晉王直接就道:“帶路。”
“帶……帶什麼路?”
晉王眼睛一眯,一股鋒利的殺氣直衝那開口說話的人:“去武十郎營帳的路。”
“你……你居然敢直呼將軍的名諱!”其實這些人並不清楚晉王他們的具體身份,隻知道從京都來的他們都是大官兒,可是,再大的官兒,來到這邊塞又有什麼用呢?
懷著懼怕和想要看這些人受教訓的心情,那幾個校尉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前麵帶路去了——反正到時候被教訓的人又不會是他們。
······
武十郎武大將軍的營帳非常容易找——最大最豪華的那個便是。而且進到營帳裏麵,布置得更是奢侈,就連一直一臉淡定的韓王都忍不住動容:“怪不得他們就算對我們態度不好,也給我們分撥了院子,原來那些東西比起這大將軍的營帳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而在韓王感歎的時候,晉王已經三下兩下地將那武大將軍從那溫柔鄉中拖出來揍了個滿臉桃花開——不僅口吐鮮血,而且四肢都被晉王錯了位。
在一番鬼哭狼嚎中,武大將軍終於明白這些來自京都的人並不是什麼紈絝子弟,也不是什麼被流放到邊關送死的,隻能立即下令召集全營將士聽令。
或許是懶散慣了,這個命令下去,一直到一炷香以後,整個營地的人才從零零散散聚集成了一個看起來較為整齊的隊伍。
而在另一個世界看過閱兵式並且回來之後對自己在建州的軍隊也是做了新的改良訓練的晉王眼中,這簡直就不是一群士兵,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韓王和六皇子自然也感受到了從晉王身上散發的氣壓——自從皇帝駕崩之後,晉王也不再裝作自己身體不好。因此,從他身上散發的氣勢讓韓王和六皇子都眼神一凝。
這個晉王……
或許他們都太小看了他。
晉王並不知道或者說是不理會這兩個人心裏的小算盤,他看了看這零零散散的隊伍:“全都在這裏了嗎?”
“額……是,是的。”武大將軍的四肢雖然被晉王“哢嚓”又給扭回去了,但是他現在身上的疼痛卻不會立即消失,因此見到晉王冷聲,也不敢馬虎。
但是晉王卻從對方那閃爍含糊其辭的態度中瞧出了端倪:“怎麼?還有其他的士兵嗎?”
見到晉王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武十郎心裏也有了自己的盤算,因此立即搖頭歎氣道:“倒還是有一批野蠻的士兵,但是他們根本就不聽指揮,因為他們都是這附近的強盜和土匪招安來的,與畜生無異。”
聽到武十郎居然用這樣的語氣形容士兵們,趙雍他們都皺起了眉頭,晉王更是直接冷冷道:“本王看你連畜生都不如。”
麵對著幾十萬名士兵,晉王直接就這麼說出了口,簡直就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了武十郎的臉上。但是想到對方輕而易舉就能把自己修理得鬼哭狼嚎,武十郎抑製住了自己內心的憤怒,眼珠子一轉,就道:“晉王教訓的是,是本將軍……是屬下的錯。那……晉王是要去管理那群畜……那群士兵嗎?”
“今日襄城可有駐兵把守?”晉王現在更擔心的是岌岌可危的襄城。
“這……自然是有的,有的!”武十郎低著頭,遮住了臉上的異色。
“不若讓我……屬下帶兵去一趟吧。”趙雍自告奮勇。
別人看著對方那豔麗地宛若好女的臉蛋兒和似乎風一吹就倒的身體,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來,宋之問道:“屬下也一起。”
“那就讓本王先去探探情況吧。”韓王開口道。
聽到韓王開口,六皇子也道:“那我就留在這裏查看這些士兵的情況。”
見他們自動分好了工,晉王也不再多說——雖然他有虎符,但並沒有到動用的時候,而且,那群土匪強盜組成的士兵……他也想會一會。
······
武十郎之所以不去管那群曾經落草為寇的士兵,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不光彩的過去,還有他們共有四千人之多,且隱隱形成了一個小勢力,武十郎就算是想動他們,估計也得出點血傷點肉,既然如此,不如放在一邊讓他們自生自滅——反正每次打仗的時候他們都衝在最前麵,死著死著不就沒有了嗎?
因為本身對他們就抱有偏見,因此 那群士兵的駐紮地址並沒有正規化的搬來這批駐疆大軍的營地,而是依然處在襄城外他們曾經的山寨裏。
晉王隨著武十郎來到這附近,剛一下馬,就有一小隊巡邏的士兵拿著兵器就衝了過來,怒喝道:“來者何人!”
見此狀況,晉王不由在心底暗暗讚了聲好,隻覺這些士兵就算曾是山賊土匪這如今的狀態也是訓練有素的緊的,就是比起自己原先的軍隊也是可圈可點的——至少比這武十郎手下帶的兵要看著順眼多了。
那武十郎一見被攔住了就要發火,晉王卻直接一根手指點了他的啞穴,冷聲將自己的身份報了——他倒是想和善來著,可是對著除了妻兒以外的人,他實在是和善不起來。
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的和善就能“感化”他們了。
聽了晉王的身份, 其中一名明顯是頭頭的士兵愣了下,猶疑的看了他一眼,與底下的副將耳語了幾句便自行進山寨稟報去了。隻餘下了副將帶領著那一對人仍是以矛頭對著晉王虎視眈眈。
麵對著這樣一隊曾是強盜的士兵極其不友好的目光,晉王卻毫無壓力——強盜,海盜,其實都差不多,他連海盜都不在話下,這些強盜也不過爾爾。
或許是根本就不將武十郎和這什麼晉王爺放在眼中,晉王很快就被帶上山見到了他們那當家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當家的是個很俊朗的男子,隻是在這種還偏寒的天氣裏,雖然穿著皮毛的外套,但胸口卻大咧咧地敞開著,上麵有一道貫穿的傷疤。
他旁邊有一個裹得跟個毛球一樣的瘦弱青年,麵色蒼白。
見晉王身姿挺拔地走進來,甚至毫不避諱地直接對視著他,那男子囂張的瞳孔裏不由閃過了一絲詫異,似乎是沒想到晉王竟然會有這樣的膽子,前幾個妄圖接管他們的校尉,少將可都被這樣的陣勢嚇得發抖呢。
“嗬,不愧是有著‘血煞閻王’之名的晉王爺,百聞不如一見,你倒是很不錯,我還以為從京都來的人都是些沒腦子被遺棄,卻又十分惜命的中看不中用的膽小鬼呢!”那名男子唇畔勾起了一個饒有興味的弧度,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