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淩亂的呼喝聲,軍陣愈發分散之際,高台之上的朱由校也得以發現後排官兵的虛實,也讓其臉色迅速難看起來。
不同於前排這些身材魁梧的士卒,後排的官兵們不但麵黃肌瘦,甚至就連甲胄都配不齊全,動作軟綿無力。
這其中,居然還有不少步伐淩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之人,一瞧便是此前從未接受過半點軍事訓練,今日臨時被拉來濫竽充數之輩。
雖說有此前\"騰驤四衛\"的教訓在先,朱由校心中已是有了一定的準備,但此時親眼得見京營現狀,仍不免臉色鐵青。
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冰冷的朱由校強忍住沒有發怒,隻是扭頭看向身旁的英國公張維賢詢問道:\"今日演武,士卒實到幾何?\"
咕嚕。
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包括諸多勳貴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將關切的目光放在了張維賢的身上。
猶豫片刻之後,名義上節製京營的英國公張維賢拱手回道:\"回陛下,除卻各處戍衛外,今日實到兵卒八萬有餘..\"
輕輕點頭,朱由校不置可否,轉而看向另一側的兵部尚書:\"黃部堂,京師三大營,兵冊幾何?\"
\"回陛下,京師三大營兵額總計四十餘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麵沉似水的天子之後,兵部尚書黃克纘終是道出了事實,但表情也是有些複雜。
此話一出,在場勳貴臉色均是不太好看,這京營軍備廢弛早已是人盡皆知之事,天子偏偏要在此時點破,讓眾人下不來台。
\"陛下,此話不能這麼說..\"眼見得周遭勳貴皆是沉默不語,撫寧侯朱國弼便是忍不住做聲:\"自土木堡之戰過後,神機營便是名存實亡,待在南海子休養,一直沒有擴招。\"
\"另外,臣等執掌的五軍營及神樞營也始終沒有如實發放過軍餉,臣等實在是有心無力呐。\"
聽得此話,剛剛還麵麵相覷的勳貴們頓時來了精神,忙不迭的附和著,唯有臨淮侯李弘濟等人眼神閃爍,好似內心在經曆某種掙紮。
兵部確實沒有如實發放過軍餉,與騰驤四衛的境況等同,大概是折半發放,默認京營擁有二十餘萬的建製。
但眼下校場中滿打滿算也不過八萬人,其中還有不少是為了應付天子,臨時於市井中拉來的青壯民夫。
這其中消失的軍餉,自是被他們這些勳貴瓜分一空,各自落入囊中,但這不是百餘年來,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實嗎,他們父祖都是這般做的。
整個大明,就他們這些\"貪官\"嗎?
望著場中那些不知所措的青壯民夫,朱由校再也沒有了繼續停留的興致,轉而毫無感情的吩咐道:\"半個月後,京營士卒重新登記造冊,發放軍餉。\"
\"不滿足條件者,悉數發放路費,遣散回家。\"
不待麵麵相覷的勳貴及欲言又止的兵部尚書做聲,即將走下高台的朱由校便是轉身補充了一句:多出來的軍餉,由朕的內帑出,遣散士卒的銀錢,也由朕的內帑出。
言罷,朱由校便在錦衣衛的簇擁下步履匆匆下了高台,眼神愈發堅毅。
日月山河還在,但大明的江山卻是到了不破不立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