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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最後一名粗豪壯漢消失於視線之中,範永鬥方才漸漸隱去嘴角的訕笑,剛剛的諂媚之意全然不見,頗有些疲憊的緩緩落座,臉上呈現了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深思模樣。
\"父親,這李永芳當真是翻臉不認人,白瞎了我等近些年喂給他的銀子...\"
見得左右四下無人,剛才一直唯唯諾諾,不敢有半點言語的範三拔也是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頗為不忿的朝著自己的父親嘟囔道。
這李永芳是個什麼東西,早年間不過是撫順一個平平無奇的遊擊將軍,因為率先投降建州女真,被努爾哈赤封為三等副將,後因迎娶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女,這才成為了\"大金駙馬\"。
瞧其剛剛那趾高氣揚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真那些貨真價實的貝勒親自到了。
\"行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聽聞自己長子的抱怨之後,範永鬥臉上的疲憊之色更甚,但眼眸中同樣湧現了些許不甘。
遙想努爾哈赤於遼東起事初期,唯有他範永鬥冒著被朝廷殺頭的風險,偷偷向其輸送糧草物資。
那幾年,莫說\"賣主求榮\"的李永芳,就連努爾哈赤這位女真大汗也對他以禮相待,那些在遼東令人聞之色變的女真貝勒們更是與他平輩相交,相談甚歡。
但是隨著朝廷於遼東節節敗退,建州女真的勢力愈發昌盛,努爾哈赤對待他們這些商人的態度便逐漸頤指氣指起來,以至於李永芳這等有名無實的女真駙馬都敢在他麵前拿大。
\"我觀那李永芳的神情不似作假,隻怕那些女真韃子真的打算近些時日再度興兵了..\"
\"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趕回京師,好生操持一番。\"
\"要是仍有勳貴下不定決心,你便幫他們一把..\"
沉默半晌之後,範永鬥便是眼神悠悠的朝著自己的長子叮囑道,眉眼間湧現了些許苦澀。
自家與女真韃子牽扯過深,早已沒有了半途而廢的可能,無論是這些年偷偷輸送給遼東的糧草,鹽鐵亦或者最為致命的火藥,隨便單拎一項出來,都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但同時,自家能夠在短短十餘年內將家產擴大了數倍有餘,也與這些女真韃子脫不開關係。
遠的不說,光是這張家口堡,便至少有三家對頭,是借著女真韃子和蒙古韃子的手將其滅了。
如今朝廷在遼東僅剩下寧遠及錦州兩座孤城,倘若大金能夠將其攻克,自家日後向塞外貿易,便再也不用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
\"是..\"見範永鬥的態度堅決,不遠處的範三拔便是點了點頭,不甘不願的應道:\"兒子明日便啟程進京。\"
這京師雖好,但卻是魚龍複雜,尤其是自家做的生意大多見不得光,令他每次進京的時候都是有些心虛。
但眼下這等情況,卻也不容他猶豫了。
急促的呼吸聲中,父子二人心思各異,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