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管張祥叫大哥,但這個大哥,並不是社會上的那種大哥。
可能有人會說,我拿下來的項目每個月能賺五十萬,張祥除去打點關係的份額,也能剩下三十多萬,隻給我一萬塊,是不是太慘了點。
其實我對這份薪水,還是很滿意的。
我心裏清楚,我們能夠平穩做這份生意,除了我當初打跑了在這裏私下出租床位的那些混子,也是因為張祥把醫院的高層路線整明白了,否則我們這買賣根本做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我很缺錢,因為我還有個傻哥哥要養。
我父母是開長途貨車的夫妻搭檔,我高二那年,他們貸款買了一輛新車,結果跑的第一趟活就出了意外。
因為車改裝過,所以保險公司拒賠。
我在學校肄業,家裏的房貸還不起,房子被法拍了。
餘出來的錢還沒等捂熱乎,貨主就找上門來,說損失的貨物要由我們來賠。
那些人欺我年幼,利用我哥威脅我,拿走了我們家僅剩的存款。
我哥比我大三歲,從我記事起,他就是個傻子,智力隻有五六歲的水平。
我媽說我哥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小的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
父母不在了,我有責任照顧好他。
因為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高二肄業的時候隻有17歲,為了生存下去,我獨自出去打工,將哥哥送到了一家養老院生活。
他平時幫老人端屎倒尿,可以減免一半的費用,而我每個月還需要交一千五的餘款。
那時候我因為沒成年的緣故,根本找不到工作,最後是張祥收留了我。
他讓我在他的商店裏做了夜班收銀員,給了我一千五月薪,聽說我的遭遇之後,還允許我住在商店的倉庫裏,兼職夜班庫管,但是沒有薪水,隻是每天管飯。
其實張祥還是占了便宜的,因為他如果雇傭成年人做夜班的話,每個月的工資至少需要兩千八,這還不算庫管的工資。
再後來,張祥搭上了醫院高層的關係,開始競爭床位出租。
當時盯著這個項目的人不少,許多都是醫院周邊的地頭蛇。
有一次,那些人來商店偷襲他,剛好李丁丁我們替他解了圍。
張祥看我們打架很厲害,就說由他找關係,我們負責處理那些小混混,如果能夠把那些人打跑,就給我一個飯碗。
算起來,我跟張祥並不是那種走心的朋友。
但大家畢竟有著共同的利益,關係一直都相處的還算融洽。
之前的幾年,我的生活始終捉襟見肘,直到這半年多通過租床位賺了些錢,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否則也不會去追梁倩。
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張祥發這麼大的火,聽到他說我惹禍了,我心中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大哥,我惹什麼禍了?之前我下手的時候有分寸啊,難道給那個癟犢子打壞了?”
“你他媽的還有臉說!”
張祥胸口起伏,指著我的鼻尖吼道:“你打的人叫周立偉,是保衛科的正式員工,還是周科長的親侄子!咱們在醫院租床位,正歸保衛科和後勤管,你他媽打了周科長的親戚,這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我聽到張祥這麼一說,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心裏同樣也挺委屈:“這事也不怪我啊!先動手的是周立偉,他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
“你防衛個幾把!如果不是我求爺爺告奶奶的道歉,你現在都被送到刑警隊去了!”
張祥罵出這句話的時候,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但沉默半晌後,還是歎了口氣:“中午我約了周科長去渤海漁港吃飯,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給周立偉道歉。”
“什麼七偉八偉的,這歉誰願意道誰道!我他媽不去!”
我聽到張祥的一番話,猛地站起身來:“我都說了,今天這件事是周立偉先動的手,找茬的人是他,我道雞毛歉啊?”
“憑什麼?就憑他二叔是中心醫院保衛科的科長!你已經二十來歲了,不是戴紅領巾的小學生了,難道還不清楚這個社會隻看身份高低,不看對與錯的道理嗎?”
張祥看到我委屈的樣子,語氣軟了幾分:“咱們做的這個營生,沒有任何技術含量,醫院的人想讓咱們下課,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我不幹這個活,還能回去繼續開商店,那你呢?讓你哥從托管中心搬出去,回到敬老院給人端尿盆子?”
原本情緒激動的我,在聽完張祥的一番話之後,嘴唇顫抖了半天,最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