繈褓上,似乎還有血跡。
隻看到這一幕,我似乎也能感覺到,之前發生在鳳翔的那一幕,有多險,有多難!
我扶著門框看著屋子裏的情景,不知為什麼,淚水慢慢的盈滿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連同那個人影也有些模糊了,餘鶴原本站在我的身後,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知何時已經退下了。
我慢慢的,走了進去。
越走越近,聽見了那個人的鼻息,沉重而綿長,一絲莫名的戰栗也襲上了心頭,當我離小床還有兩步的時候,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頸項上,那裏——有一道細長的傷痕。
是自刎嗎?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慢慢的抬起,指尖輕顫,伸到了那張麵具上,還未觸碰,已經有一絲冷意浸上了我的指尖。
麵具下,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麵具下,是誰?
就在我的指尖剛剛觸碰到那冰冷的麵具的一瞬間,突然,一聲清脆的啼哭響起,猛的打破了房間中的靜謐。
低頭一看,是孩子醒了過來。
而在這同時,麵具下的那雙眼睛,也一下子睜開了。
對上那雙眼睛,我有了一瞬間的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反應,愣愣的看著他,而他似乎是受到了驚嚇,猛的站起身來,後退了好幾步。
“太後!”
這一刻,我的手也僵在空中,不知為什麼有些恍然驚醒的感覺,剛剛的那一幕,好像做夢一樣,我看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急忙上前抱起了我的孩子。
一抱著那小小的身子,他就不停地掙紮著,小手握著拳頭嗷嗷直哭,他像是在哭訴著什麼,控訴這個母親有多不盡責,控訴這個母親有多狠心,他出生甚至不到一刻,就被人擄走,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他說得出來嗎?
深深的自責湧上來,我抱著他,用臉貼著他的小臉,淚水奪眶而出——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娘錯了,娘再也不放棄你,再也不放開你了!
這些日子來,再痛再苦也沒有流的淚,在這一刻盡情湧出,我消瘦的肩膀顫抖著,淚水沾濕了繈褓,卻始終沒有哭出一聲。
而站在旁邊的那個人,默默的看著我們,也一句話不說。
隻是那張麵具後,那雙沉默的眼睛裏,流露出的,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擦幹了眼淚,可看著懷裏的孩子,還是嚶嚶的哭個不停,小臉漲得通紅,我也有些擔心了,抱著他輕輕的拍他的背,又學著別人晃動繈褓,可他還是哭著,那哭聲讓我的心都揪痛了。
“怎麼,怎麼孩子還哭不停?”
“你試試換個方向。”
鬼麵低啞的聲音響起,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啊?”
他見我不解,便走過來伸手接過繈褓用右手抱著示範了一下:“像這樣。”然後把繈褓遞給我,我也試著用右手抱孩子,立刻,孩子的哭聲慢慢的低了下去,很快就不哭了。
我驚喜的:“他真的不哭了。”
“嗯。”
“怎麼會這樣?”
“……餘鶴率兵進城的時候,有一點亂,我一直用左手抱著他。可能受了驚嚇,隻有用右手抱,他才會不哭。”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簡簡單單的幾句,可孩子的哭泣,他身上的血跡,已經在告訴我那個時候他們的九死一生,我咬了咬下唇,低頭看著孩子:“受傷了嗎?”
“沒有。”
我又看了他一眼,他道:“孩子沒有受傷。”
當他說完這句話,屋子裏便陷入了一片沉靜當中,我默默的低著頭,看著孩子漆黑的眼珠烏溜溜的瞧著我,又瞧著他,他的眼神是那麼簡單幹淨,好像一頭不諳世事的小獸,永遠看不懂人心有多深。
我慢慢的起身,抱著孩子走了出去,外麵還是鵝毛大雪紛紛落下,天地間一片浩然潔白,可我知道,這潔白之下,有多少血,有多少傷。
我,要去麵對那些血,那些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