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燁強行將墨子湛帶到台下,當看到比賽尚未完,便鬆開了手。
墨子湛的手腕赫然顯出一圈烏紫。
墨子湛怒道:“你這莽夫與強盜有何區別,如此野蠻。”說罷也不在意手上的傷,一拂袖便要離去。
若是旁人,看到高燁這一頭白發便知曉他的身份。然而墨子湛久不問外事,以為高燁是哪裏來的莽夫。剛才他已走到街尾,卻被眼前冷峻的男子攔下,不由分說地把他拉了回來,絲毫不聽他的話語,隻任他掙紮。
看著白衣少年離去的背影,高燁冷冷道:“你到哪裏去?”
墨子湛沒有理他,徑直走開,然而卻被攬琴閣的侍從攔下。那青衣童子恭敬道:“墨公子,閣主有請。”
墨子湛愣在當場,不知作何反應。
還是個迂腐的書生。
高燁麵色緩和了一些,緩聲道:“既是閣主有請,你去便是了,總不會害你。”
青衣童子對著高燁一拜,低頭道:“高公子,閣主有言,‘故人已相見,不必掛心。’”
看來寧河跟公子夜已經相見了。
他放下心來,道:“回去告訴你們閣主,我在這裏等待故人。”
“是。”青衣童子恭敬道,隨即領著墨子湛離開。
台上的琴聲嫋嫋,回蕩在整個攬琴閣的上空。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但都鴉雀無聲,隻在樂曲畢時鼓掌喝彩。
高燁一身玄衣,長身玉立,麵目冷峻地站在人群之中,靜靜地聽著琴聲。這攬琴閣真的不是爾耳,他雖不喜也算略懂樂曲,此番上台之人琴藝都是人中翹楚,就算直接送入宮中也未嚐不可。
看來,公子夜真的把攬琴閣經營的很好。
忽然,他麵對台上微微笑了一下,隻見剛剛上台的淺藍色長衫的男子笑著點點頭。
那便是攬琴閣的閣主,夏易。此刻,夏易坐在了一邊,注視著參選之人,輕搖羅扇,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寂靜的人群中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讓開讓開,沒看到我們家大公子來了麼。都快點讓開。”十來個人護著一位八字眉的微胖男子擠到了木台的正前方。
周圍的人都有些不滿,不過看在他京兆尹大公子的身份,不敢多言,隻得順從地讓開。
高燁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大公子環視了一周,視線落在了夏易身上,他傲慢道:“夏閣主,本公子今天也來湊湊熱鬧,聽聽小曲。”
無視他言語的粗陋,夏易笑道:“多謝捧場,夏某榮幸之至。”他拿著扇子一指,“來,給大公子搬張凳子。”
攬琴閣的侍從馬上搬來一張凳子,讓大公子坐下。
這時,墨子湛上台了。他抱著自己的古琴,正色坐了下來。
大公子看見墨子湛,馬上站了起來,正要破口大罵,卻聽到攬琴閣的侍從在他耳邊恭敬道:“大公子莫怒。且聽小人一言。”
大公子冷哼一聲,重重地坐了下來。他怒瞪著夏易,而夏易隻當沒聽見,一邊搖扇一邊喝茶。
侍從解釋道:“不知道高將軍從何處聽聞那墨子湛琴藝一流,指名要他參賽。所以閣主無奈,隻得讓他參加。還望大公子海涵。”
大公子罵道:“那高將軍是個什麼鳥人?竟敢違逆本公子的意思。”
“是當朝的靜襄王,一品武將高燁大將軍。”侍從恭敬道,不卑不亢。
大公子聞言一滯,麵色僵硬,不再言語。
高燁聽聞更是哭笑不得。這個公子夜把他也牽連進來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然而他的思緒卻被台上忽轉激昂的曲子吸引過去,隻見墨子湛衣袖翻飛,十指撩撥,每一個音符都鏗鏘有聲。
仿佛又回到了邊塞,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連他這個久經沙場的將軍都生了懷念之心。在邊疆多年,對那一片廣袤的土地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
如果這個世上有什麼能讓他一直敬佩,那便是天與地。
無關於權勢,更不近人情。
他戎馬半生,拚殺於疆場,不僅僅是為了天子的一招聖旨,更多的是為了千千萬萬的子民。希望他們能有一方棲居的土地,不用再擔心受怕,能夠休養生息。
高燁抬頭看著台上的白衣少年,眼裏流露出一絲讚許,目光所及之處,發現公子夜也是同樣的表情。
一曲畢,夏易當場宣布墨子湛通過了第一輪比試。那位正直的少年臉上浮出淡淡的緋紅,竟有些不好意思。
高燁不禁莞爾,隨即感歎。
單純的少年,如果能當上禦用樂師進入宮中,不知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