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貴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纖纖玉指繼續指了下去:“您看這首讖詞:‘卯午之間,厥象維離;八牛牽動,雍雍熙熙。’——‘卯’者,年辰之謂也,去年不就是辛卯年嗎?‘午’者,可能指的就是後年——甲午年。‘卯午之間’,是指我大明與倭國的戰事自去年而始,但可能會到後年才將徹底終結。不過,今年‘壬辰’年、明年‘癸巳’年這兩年應該算是最為關鍵的一段時間!其實,那圖中‘一龍一蛇上下交鬥’之圖,還有‘厥象維離’之語,也是隱喻了敵我雙方在壬辰年、癸巳年這兩年間鬥得最是激烈!……”
“哦?後年才會徹底終結此戰?”朱翊鈞滿麵沉思之色,“愛妃,你繼續說下去……”
“陛下——這圖讖中是這麼顯示的呀!也說不定恰巧就在後年的元旦那一天,這一場平倭滅寇之役就圓滿終結了呀!”鄭貴妃娓娓言道,“您看,這讖詞裏所講的‘八牛牽動,雍雍熙熙’,說的不正是您嗎?‘八牛’者,朱也——是指您能夠奮起天縱英明之資,帶動並集合四方士民群策群力而一舉驅除倭寇也!”
朱翊鈞雙眉一展,喜色四溢,卻又謙虛地說道:“這……這等天命之兆,朕之寡德豈敢當之?”
“陛下!這是您肩上所負的‘天之重任’,您必是應該‘當仁不讓’的。您再瞧這後麵的頌詞:‘手執金戈不殺賊’中,那‘金戈’二字,不正是暗指您的聖諱‘鈞’字嗎?所以,您成為大明中興之君,實乃天命所歸啊……”
朱翊鈞聽了鄭貴妃這話,縱然明知這是半真半假的逢迎之詞,他心底仍是禁不住甜滋滋的,臉上微微綻出笑意來:“愛妃可別再亂誇了——那麼,這頌詞中‘五十年中一將臣,青青草自田間出’又指的是誰啊?”
“這個……依臣妾之愚見,所謂‘五十年中一將臣’,應該指的就是寧遠伯李成梁一族——他自二十歲之前從軍,至今不是已有五十載的戎馬生涯了嗎?至於那‘青青草自田間出’,臣妾探聞到李如鬆將軍的乳名就喚做‘青草兒’啊……”
朱翊鈞聽罷,臉上的微笑始終是靜靜地掛著,突然冷不丁地向鄭貴妃問道:“這本《推背圖》中的‘同人’圖卦內容是呂坤推薦講解給你的吧?”
鄭貴妃一聽,立時玉容變色,慌忙跪倒在地:“陛下請恕罪……這章《推背圖》的‘同人’圖卦正是呂侍郎給臣妾講解而悟的……”
“愛妃,你且平身吧!朕並沒有怪罪於你的意思,”朱翊鈞的笑容依然很純很淡,“恰恰相反,朕心底倒是歡喜得很。呂坤確實頗有宰輔經綸之大才……他讓你用這篇‘推背圖’來鼓舞朕的鬥誌、激勵朕的銳氣、堅定朕的信心,實在是用心良苦。朕很是感動!”
說罷,他抬眼瞧了瞧四周,低聲向鄭貴妃款款而道:“隻是,愛妃你日後與呂坤他們接觸交流的時候,還是得做得更為隱秘周全一些……那些監察禦史們萬一捕風捉影,亂嚼什麼‘後宮擅交外臣’的話頭可不好聽啊……”
鄭貴妃小心翼翼地答道:“臣妾記住陛下的忠告了。”
朱翊鈞這才莞爾一笑,指著那《推背圖》上“同人”圖卦這一章,深深而言:“不管怎麼說,這幅圖卦都是朕這次中秋佳節收到的最好禮物……陳矩,你讓崇文閣裏的名筆畫師照著這幅圖卦原汁原味地畫大畫好、裱糊出來。朕要把它掛到禦書房正壁上日日觀摩參悟……”
就在這同一輪明月映照的夜幕之下,朝鮮國王李昖與柳成龍、李溢、權栗等元老重臣亦是一同在義州城城頭樓閣之中聚坐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