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程阿婆(1 / 2)

“嚓嚓……嚓嚓……”   “嚓嚓……”   好像是蠶吃桑葉,又像是剪一根頭發,很細微,很古怪的聲音。   我的意識恢複,躺在木板床上,身上蓋著薄被子,腳沒有知覺。胸腔和腹部的逐漸增強的絞痛讓我的意識更加清晰,身體又開始發抖。   很快,一個粗糙溫熱的手掌把我的嘴巴捏開,灌了些苦澀的湯藥。我長長的出了口氣,因為絞痛立即就舒緩了一些。   “不要睜眼,你中蠱了。”一個蒼老嗓啞,像是砂紙磨蹭朽木的聲音說道。   我心裏一驚,恐懼蔓延上來。   我是一個雜家,曆史對我們隱藏了太多太多。我的愛好,就是剝開它的外衣,看到它的真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就可以憑借旅行中得到的知識開始賺錢,這樣邊打工邊旅行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遇見墨冉之前。   我經曆過很多事情,也遇到過很多和我類似的人。   那還是我剛上路的第一年,一個四十來歲的同行告訴我,千萬不能觸碰的幾件事。第一件是龍脈,第二件就是巫蠱之術。前者太過於磅礴,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後者太過於陰毒,稍有不慎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無論去做什麼,我都謹記不去觸碰這兩件事。   雖說不敢觸碰,但我也了解一些。昆蟲是地球上數量最多的動物群體,它們的蹤跡幾乎遍布世界的每個角落。目前,人類已知的昆蟲約有100萬種,比所有別種動物加起來都多。   製蠱一般的工序是把它們放到一起,等待互相吞噬。之所以毒蟲居多,那是因為它們比較強大。比如蜈蚣、蠍子、螳螂,自然要比蜻蜓、蝴蝶、蝗蟲要強的多。所有的昆蟲都有機會成為蠱,這也是為什麼它們種類繁多的緣故。   “放心吧後生仔,阿婆能救你。”那個聲音又說道。   我想睜開眼,但又不敢。她自稱阿婆,但聲音卻粗糙的一點女性特征都沒有,這著實讓我好奇。   寂靜……   大概過去半個多小時,那個阿婆可能已經走了。我感覺眼睛好了一些,微微睜開。這一睜不要緊,嚇的我整個人劇烈的抽動了一下。   身體的絞痛不算什麼,可眼前這個阿婆長相實在驚人。她的頭發幾乎掉光,臉好像幹裂的大地,縮水的橘子皮,眼眶發黑,眼珠灰蒙蒙的,嘴唇也同樣發黑,向內凹陷進去。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在她猶如樹皮般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個尖尖的凸起!就像是……喉結!!!   我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子裏,如眼所及,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房間非常幹淨,幹淨的不像是有人居住。再加上眼前的這個阿婆的相貌,我心裏一陣發虛。   “醒啦?再喝一些吧,對胃不好,但能殺蟲。”這阿婆摸索著從桌上拿起碗,遞給我說道。   我看著暗紅色猶如蜂蜜般粘稠的‘湯藥’,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略一猶豫,我就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雖然看起來很粘稠,但喝到嘴裏卻很清爽,還有股淡淡的藥香味。   喝完之後,果然立即好了些。我大量著她:“阿婆,你……”   “我是閩人,現在的樣子是當年批鬥留下來的。這不是喉結,這是他們喂我吃的煤球。眼睛瞎了十幾年,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咯。”阿婆神色很落寞的說道。   我看著她的脖子,心裏一陣發寒。慶幸我活在這樣一個自由的年代,不然向我這種人,恐怕連20歲都過不去。不過我注意到了一個詞,她自稱是閩人……   “阿婆的樣子很慈祥,那東西一點都不明顯。”我下意識的說道。   “咯咯咯……”她發出像是在公雞打鳴時被捏住嗓子般的笑聲,聽的我還是不由得發寒。   我鄭重的說道:“阿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謝謝你救了我。”   “我姓程……你中的蠱不礙事…不礙事…阿婆能救。”程阿婆沙啞著說道,看得出她似乎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接下來我和程阿婆聊了起來,程阿婆很孤獨,有我這麼個人和她聊天,她非常高興。可能是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她對我沒什麼顧及,什麼都說。   她是閩女,身份和苗女相當。現在的人們隻知道苗女,因為有大量的文學作品描寫過。可是閩女卻很少有人知道。   今福建這一代,曾經是一個獨立的國度——古閩國。古時候這樣的國家有很多,大多都有自己信奉的神靈。而古閩國人信奉的,就是當地最為常見的蛇。他們同樣會製作蠱,全部都是以蛇為本,這是他們和苗人最大的差別。   閩人製蠱因為都是蛇,所以還有一個別名叫做龍蠱。我中的蠱,就是閩人製蠱最常見金龍蠱。   說到興起,程阿婆非要給我拿一件東西長長見識。我實在拗不過她,隻好等著,這也是她要求我的。   不一會,程阿婆托著一個紅布包走過來,在我麵前打開。   怎麼說呢,這東西是暗紅色的,有拳頭大小。外型就像是用來搓腳的浮石,但卻透著一股詭異勁兒。   “阿良啊,如果你不是遇到我哦,你的心就會變成這樣的咯。”程阿婆灰蒙蒙的眼睛看著我說道。   我心裏咯噔一下,忽然響起那個傳說。傳說苗人有一種蠱,中了之後不出幾日就會七竅流血而死。死後焚燒,內髒不燃!   “放心咯…放心咯…阿婆能治……”程阿婆把那顆心包好,安慰道。   我皺著眉頭問道:“程阿婆。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中蠱的嗎?”   “當天咯,要是第二天,就算是我也要費些功夫哦。”程阿婆說道。   看來我猜的沒錯了,一定是那個花店女老板做的手腳。可是我想不通,我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   …………   程阿婆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太好,我問出來的都是些斷斷續續的信息,所以我就不做贅述,直接發整理好的了。   程阿婆一生未嫁,所以無兒無女。因為當年被批鬥的太厲害,導致身體有了殘疾做不了活,一直是由街道辦公室出錢撫養。像她這樣的老人,在漳浦舊鎮還有幾個。   我留心詢問,發現這一批老人,幾乎一大半都姓程。這個情況,和我之前猜測的程精國家族集體改姓聯係上了!   第二天下午   現在的我非常興奮,除了查到線索之外,我的竟然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程阿婆發現了我身體的異樣,她非常關心。她告訴我,雖然她沒有辦法根治,但可以幫我拖延一些時間。   這對於沒多少時間的我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我穿好衣服,準備先出去一趟。   “阿良,早點回來。”在我出門的時候,程阿婆扶著門框說道。   我應道:“知道啦,程阿婆。”   孤單的時間久了就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變的孤僻,另一種則是熱情。後者非常罕見,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這裏告訴大家我無條件相信的第三句話,凡事無絕對。   這條巷子距離那條步行街不遠,我自然要過去求證一下!偷摸的買了帽子、墨鏡,我走過去。果然,之前的那家花店已經變成了超市。而且我還發現,這條步行街上,竟然一家花店都沒有了!   我急忙過去詢問,超市的店主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已經在這裏開店十幾年了。幾天前有個劇組過來拍戲,因為劇情需要租下好幾個店鋪。他為了去看女兒,就把店鋪給租出去了,今天剛回來。   難怪,那天每家花店的生意都那麼好。這種事,就算我見識再多也絕對猜不到。隨後我又和超市老板聊了一會兒,發現那個女人告訴我的都是真的。漳浦的花卉確實很出名,有名的花街就是距離這裏不遠的另一條街。   我問著路過去,這裏是個花鳥市場。我饒到天色漸暗,都沒有找到那天的女人。看來,她是專門為了我而出現的。至於原因,一定是觸碰到了某些人的要害!   我在漳浦認識的人屈指可數!而在漳浦有能力做這件事的,郭三有算一個,他的對頭陳家兄弟也算一個!   “危機四伏啊……”我站在人群逐漸散開的花鳥市場門口自語道。   回到程阿婆家,買了些菜。我手藝不咋地,但做幾個家常菜還是沒問題的。雖然程阿婆由街道辦公室撫養,但生活很過的很清苦,幾乎就是以喝粥度日。   程阿婆像個長輩一般埋怨我浪費,但卻吃的像個小孩子。幾道家常小菜,她卻吃的不亦樂乎。我幾乎沒怎麼吃,看著程阿婆心情五味雜陳,既溫馨又有些心酸。   還有一天時間,就是我發病的日子了。我洗完碗筷後,程阿婆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間。   房間依舊很幹淨,有一個窗子,僅剩的陽光灑進來,讓房間充滿一股滄桑、沉重的味道。一張木板床,掉漆的衣櫃和一套老舊的書桌和凳子。   程阿婆家裏的電器非常少,準確的說隻有三件。一個電炒鍋,一個電飯鍋還有一個陪著她的老式收音機。   我看著書桌上那個油光發亮的收音機,又是一陣心酸。長達幾十年黑無天日的時光中,隻有這個收音機陪伴著她。這殘忍的孤獨如刀,讓我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