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黑白碼頭(2 / 3)

一群耳鼻眼口流著黑血的人,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卻沒有人抬頭。

沒有人敢抬頭,因為少年沒有下令讓他們抬頭,他們便不敢抬頭。

少年從身後痛苦的眾人身上收回視線,中年男子的聲音顯然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少年輕輕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空低低額的黑雲,道:“你這是何必?”

中年男子也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他沒有回答少年,許久,他依舊隻是淺淺的一笑。少年似乎對中年男子這種笑容很是反感,他厭惡地皺了皺眉。

“孤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是想好了?此次與孤前去,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你可要尋思清楚了,別忘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活著,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很多人都會因你的生死而大打出手,屆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中年男子直視著少年的眼眸,一字一句,神情嚴肅。

少年沒有逃避中年男子那犀利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了有些激動的心情,道:“我這些年已經見過了太多的生死,倒也變得麻木了,有人因我而死,有人因我而活,種種緣由,自是不便細說,但我若再麻痹自己,活在謊言與欺騙之中,那又有何意?我所見過的謊言與欺騙,遠遠勝過我所見過的生死!”

少年的聲音雖然很輕,沒有中年男子那種低沉、鋒銳難擋的劍意,卻透出一股子厚重的堅定感,如那陡峭險峻的絕壁,萬年聳立,不畏山風,不畏海浪,隻是默默地矗立在海邊。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他們很強,肉體上的強,精神上的強,但意誌,本心,卻有些孱弱,在某些時刻,某種場合,他們的承受能力,甚至要遠遠遜色於常人。

歸根結底,輸不起,他們擁有了世間常人夢寐以求的權利、地位、金錢、美色等,他們十分的享受這種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一切,他們盡情享受,他們貪戀這一切,因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開始畏手畏腳,以往的狠勁幾乎消失,他們開始怕死。

死了,就不能享受這一切了,不能享受這些由自己的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各種享受,所以,他們中的許多人,最後還是死了,死於自己的膽小怯弱,死於自己的貪念。

少年此時的身份,便是無數腳踏大地的強者仰觀蒼天的高度,一旦坐在少年的位子上,再如何豪放大膽的人,也會慢慢變得小心起來,因為,這地位,實在是,實在是非常人所能想象之高、之重,如果將帝王寶座給予他們,讓他們從中二選一,十人中有八人會選擇少年的位子,一個會選擇帝王寶座,還有一個會兩個都要。

但兩個都要的人,應該還沒有出生,或者他隻是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自己的床上摟著女人時放縱的想一想,這天下,敢同時打兩個位子主意的人,要麼不屑其中之一,要麼早就屍骨無存。

冥冥眾生,大千世界,天道輪回,往複循環。這人世間兩個在權利頂峰的寶座,絕不可能同時讓一個人去坐,姑且不說大眾服不服,首先,天,就不允許這樣。

天,隻允許它所肯定的事情,按照它的意願去發展,一切和它的意願背道而馳的,都是違逆天意。

違逆天意的下場,便是死。管你王公將相才子佳人還是武林盟主綠林大盜,都得死。

在某些正式場合不能出現的史書,這些殘破珍貴的手抄本,甚至孤本中,有一些名字,他們在這浩瀚的史書中留下的簡單的傳記和那大同小異的結局,便已經說明了一切:不是死,就是死,不是死,就是失蹤。

所以,少年今日如果這樣做,如果跟隨中年男子上了畫舫,那便也是違逆了天意,縱然少年現在的地位,他依舊得死。

不知何時,碼頭上刮起了淩厲的風,這風來勢洶湧,宛如鋒利的刀劍;這風極度冰寒,比人間最北端的北風還要寒冷,饒是如此,臉上血跡早已幹涸的眾人,雖然已經被這陰風吹得東倒西歪,卻紛紛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努力在狂風中調整自己的身姿,微微彎腰、低頭,不敢直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