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要繼續的,上帝沒看夠,讀者也沒看夠。所以,聽到白茉喊聲的村民終於趕到了。
宇翔一個人救兩個人不容易,五六個村民拉兩個人就簡單多了。為確保安全,他們沒有直接過去。一邊用隨身攜帶的繩子捆住宇翔的腳往後拖——進山救人,繩子是必須的,另一邊,先用繩子紮住一個村民的腰,慢慢把他放下去,從下麵接住趙校長,減輕宇翔身下土層的負荷。同時,兩邊一起拖,保持依凡身體的平衡,不至於猛然立起來的時候頭暈。
折騰了二十多分鍾,人總算是上來了。期間不斷有村民往這邊趕,水啊毛巾啊也都備著。
趙校長的手由於長時間的懸吊已經脫臼。依凡的腳傷到了韌帶,意識也沒有清醒,嘴裏呢喃不斷。
“依凡,依凡,醒醒,你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說大聲一點,說大聲一點啊,你起來好好說話,你這樣說我不會理你的,你睜開眼睛看著我說……”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聽到了每個人的心裏去。周圍站著的人很多,卻聽不見一點嘈雜。所有人都為這樣溫暖的畫麵動容。
是的,隻是動容。在山裏人看來,沒有摔下陡坡就是萬幸,應該也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直到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這份安靜。
“査老師在流血誒。”
宇翔一直抱著依凡的頭,注意力隻在上麵,卻沒有發現,依凡的米色休閑褲,靠近大腿根的地方,慢慢印出的血跡。
說話的人正是讓大家一陣好找的白朗。謝天謝地,他懷裏抱著跑走的雞,他和雞都沒事。
“阿朗,你跑哪裏去了!你看看,都是因為你,査老師現在都昏過去了!”看到弟弟沒事,白茉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自然是責怪,因為驚嚇過度,甚至帶了哭腔。
隻是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依凡流血不隻是受傷而已。而周圍的大人皆是變了臉色。
這些天,由宇翔傳遞給孩子們,再由孩子們傳遞給村民以及考察團的成員,關於依凡懷孕的事,大家幾乎都知道了。一個懷孕三個多月的孕婦,經曆那麼長時間的身體倒置和驚嚇,現在大腿根又流血了,誰都會往不好的方麵想。所有人都開始擔心。
宇翔看著那攤血跡,手顫抖著靠近。他想抹掉那片鮮紅,可是,可是為什麼它那麼遠,好像永遠都夠不到。為什麼這片紅那麼深,太深了,依凡會發現,不能被依凡發現。
沒有人比他明白,依凡流產意味著什麼。就是因為她不能流產,才會有他們的婚姻,才會有這份意外的愛情。依凡雖然從來不說,可是有時候看到她摸著肚子,微笑著發呆,他知道,她是喜歡這個孩子的。尤其是最近,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多,他甚至能感受到縈繞在依凡周圍越來越強烈的母性的光輝。這可能是依凡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如果失去了,她將會麵臨怎樣的傷痛!
“醫生!醫生在哪裏!”壓抑的驚惶終於爆發,這位在村民眼中一直風度翩翩的馮先生,這時候更像一隻發瘋的野獸。
作為領隊的劉浩波這幾天一直陪著考察團的人東奔西走,聽說有人出事,也往這邊趕。 依凡懷孕的事,他初聽說時自然是驚訝的。可是人家夫妻恩愛,有了孩子也是正常。他不願意多想,反正依凡現在也不需要他照顧,他讓自己忙一點,再忙一點,沒有時間去看人家的恩愛秀。
他對依凡有情,這沒錯。可是情未至深。所以他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所以,麵對依凡的危險,他能比宇翔更冷靜。
“村長,村子裏有沒有大夫,懂照顧孕婦的?”
“啊?啊!有有有!劉阿婆,劉阿婆最會看生孩子的!”被宇翔驚嚇住的村民們終於回過神來,有人已經跑去讓劉阿婆準備,有人給宇翔他們指方向。
宇翔也不耽擱,強壓下內心的驚惶,摔給劉浩波一個手機,“讓李錚馬上過來。”抱著依凡就往劉阿婆家跑。
“不要放手……”
“不放手,不會放手!”
“不要拋棄……他……”
“不拋棄,沒有拋棄,依凡你醒醒!”
“他……他是你父親……”
“是,是我父親,是我父……親?”
之前在陡坡上懸著,他沒有聽清依凡的低喃。現在人就在他懷裏,他一直就著她的話,哄著她。可是這最後一句,卻讓他覺得有些懵。所有的意識和感情,仿佛被這一句話吸入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裏麵一片混沌不清,周圍的聲音也在這一刻消失了。僅剩的,還能在這黑洞口冒出點頭的驚惶,支使著他的腿繼續往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