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妹不等幾個開口,忙著將四大棍一一介紹給從風。
從風逐個瞟過去:鄖中隱腰闊膀開,厚實渾圓的腦袋把一臉橫肉擠在前麵,從耳根到下顎根剃過的胡子像剛拔完毛的烏雞;馬翼飛中等個頭,整個人像骨頭撐起來的,但不顯得瘦,不是瓜子臉,也不是門板臉,大鼻子,鷹隼眼,胡子拉渣像用舊了的鞋刷子;全念坤的臉太像大餅了,而且好像有點浮腫,眯眯眼細得像爬在鼻梁兩邊的兩隻蒼蠅;曹嘎三的杏眼比全念坤不知大多少倍,如果不是左眼角有一塊紅色胎記,會是一個英俊的後生,但他的長臉翹下巴有點陰沉,笑不開顏,好像誰欠了他的。
四人身後一張搖搖欲墜的破桌子上攤著鐵尺、斧把、撬棍之類的器具,牆角豎著幾條溜光發亮的扁擔,從風心下驚疑發怵,因見庚妹與他們相見甚歡,便盡量陪著笑臉。
鄖中隱盯著從風的身板上瞅下看,馬翼飛轉身倒茶,全念坤搬凳讓座,唯有曹嘎三不冷不熱,指了他一下,問庚妹:“打你老家來的?”
庚妹說:“是啊,我們在虹城認識的,一路過來,走了快有半年了。”
“原來你們不認識啊?可別交友不慎。”曹嘎三對從風抱有成見。
庚妹不滿反問:“什麼叫交友不慎?”
曹嘎三說:“我這是為你好。”
從風望望曹嘎三,又望望庚妹,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不知道該怎麼插話。
鄖中隱連連揮手,半截烏雞顏色的臉舒展了一下:“來了就是朋友,正需要幫手。走,上館子搓一頓去,咱們邊吃邊合計。”
庚妹連忙應聲:“上館子好啊,都餓得肚皮粘背脊骨了。我請吧,兜裏帶著呢。”
鄖中隱說:“給你們兩位接風。從風兄弟初來乍到,該我們招待。”
眾人簇擁著來到就近一家餃子館,擇處僻靜單間,也不講什麼座次禮性,各自散開坐下。點了幾樣下酒菜,要了一壺散酒,一邊喝茶一邊候著。
其時不是吃飯時節,鄖中隱瞧店中客人稀少,便繼續之前的話題:“二位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有一樁買賣,正好人手不夠。做下來,夠咱們三兩個月花銷。”
“是搶還是偷?”庚妹眉舒目展,“算我一個。”
曹嘎三掩嘴噓聲說:“小點兒聲。”
庚妹橫他一眼:“嘎三大哥,也沒多少日子,你咋變得慫頭日腦的?”
鄖中隱說:“還真是打劫。”
從風忙問:“啥叫打劫?”
庚妹努了努嘴:“聽中隱大哥說。”
鄖中隱傾了傾身子說:“有個丘八老吏解甲歸田,今晚家小私船從茶澱鎮過渡,想必船中有不少銀子,咱弟兄幾個商量去借他一些。隻是他手下有幾個隨從手段高強,不敢冒失,有了你們二位幫忙,這事兒準成。”
從風聽出了端倪,曉得是個做強梁的意思,慌忙申明:“各位好漢,我不摻和你們的事兒,我是來找我娘的。這飯我不吃了。”
說罷起身離席。
鄖中隱一聽,像炮仗點著了引子,剛才還春風滿麵,瞬間濃眉倒豎,礙著庚妹的麵子忍著沒有發作,隻是像鬥牛似的喘起了粗氣。
曹嘎三騰地將從風攔住:“我們開庚妹的麵兒,不把你當外人,你這麼一走,透了口風出去,咱哥幾個可就給你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