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矗像趕集似的往回趕,邱持貴有點蒙,像續貂的狗尾在他屁股後麵緊著攆。
轎子在茶樓門前一落地,邱持貴鑽出來,迫不及待跟到秦矗房裏,說:“當家的,我真瞅清楚了,可不是眼花啊!”
“不是你眼花,那小子沒死。你去蹲大牢了,沒來得及告訴你。”
“沒死?”
“沒死。”
“怎麼有這種事兒?當時埋得可瓷實啊,真不敢相信!”
“當時就該宰了他,不該埋活的,留下一個大禍害!昨兒夜裏我一個夢沒做好,就感覺是個凶兆,今兒去呂祖堂,沒想你偏偏碰上那小子,可不是冤家路窄?”
“不過,當家的,那回我們沒從他身上搜到爪角兕,沒有了那玩意兒,他再怎麼折騰,我看也是蒼蠅尥蹶子——小踢打,憑咱茶樓的勢力,憑您在江湖上的名氣,他算什麼!”
“老邱啊,不是我說你,你就是腦袋裏少根筋。沒搜到那玩意兒,恰好說明還在他手上,想必他當初是用什麼法子把咱倆給騙了。夏福常是個妖道這你知道吧?他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肯定都傳給那小子了,要不咱們把他捆成那樣,怎麼還能從地窖裏爬出來?”
“哎喲,您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道理。他掌握著爪角兕,就是掌握生殺大權的舵爺。”
“他不光掌握著爪角兕,還掌握著秘密冊籍呢。”
“還掌握著秘密冊籍?”
“趙戍臨告訴我,那小子知道秘密冊籍在哪裏,而且還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所以,遲早要折騰出天大的事兒來。”
“哎,當家的,說是趙戍臨殺了韓武來?”
“是啊,要不是趙戍臨把韓武來給殺了,你的案子還沒法結呢。”
“我就不明白,趙戍臨為啥要殺韓武來?這兩人誰也不認識誰啊!”
“韓武來和趙戍臨,一個偵搜出身,一個保鏢出身,都是眼毒耳尖的人,你咋知道他們誰也不認識誰?別鹹吃羅卜淡操心了,還是說夏福常兒子這事吧,現在死的死了,抓的抓了,就隻剩下夏從風了,那小子一日不除,咱們就一日不得安生。”
“當家的,趙戍臨給抓了,夏福常的兒子對咱們應該沒啥妨礙了。”
“瞧你說的,你剛還說他就是舵爺,這下又說他沒啥妨礙了,真是三頭不辨兩。不說別的,就說咱倆活埋他這事兒,他能放過咱們?他如今身邊不光有四大棍,連那幫賣狗皮膏藥的都跟他死心塌地了。”
“那小子哪來恁麼大的能耐?玩兒戲法那幫人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啊!”
“啥叫八竿子打不著?是他把他們從牢裏救出來的,人家感他的恩。”
“敢情總督大人開他的麵兒?”
“別提總督大人了,提起老王八我就上火。老邱,上回演堂會你可是在算計我,你知道要出事兒,躲在客棧稱病,裉節兒上你把我擱旱岸上。”
“當家的,我的病可不是裝的,這事兒我跟您解釋過了。”
“解釋過了,我還真不信。你心裏打小九九,莫不是巴著我栽了好霸占我的茶樓?”
“當家的,這話我可受不起,我邱持貴要是打這個算盤,天打雷劈。我跟您在一塊這麼多年,什麼事兒不是跟您貼著心?”
“你跟我貼著心?你跟易婉月貼著心吧?要不咋老想留著夏福常的孽種?”
邱持貴沒本錢跟他翻臉,他知道他的操性,無情無義,心狠手辣,韓武來、趙戍臨十有八九就是栽在他手上,好漢不吃眼前虧,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我還顧得了誰?於是迎合說:“當家的,夏福常的孽種我可不想留他,留著他我豈不是伸脖子等挨刀?我隻是想,除掉他不好下手,還把他引到北郊的凶屋去,恐怕不會上這個當了。”
秦矗也緩和了口氣,邱持貴對自己知根知底,表麵上言聽計從,其實是個蔫土匪,何況許多事兒沒有他還辦不成。於是說:“老邱,你能明白就好。對付那小子,再玩假招子沒用了,他有了之前的教訓還能不長心眼兒?來硬的更不行,不說成天兒鞍前馬後跟在他身邊那幾個混星子,還有那幫賣狗皮膏藥的,單就他贏了武藤章,總督老王八都把他當人看了,鬧出人命來必定會追查,這個險不能冒,咱們得另外想辦法。”
“還能有啥辦法?我還真想不出辦法。”
“四大棍那幾個你都認識吧?”
“人都認識,但沒打過交道。”
“我倒是想得一計,如果從他們當中找一個與那小子麵和心不合的——這個應該會有,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成天兒硬湊一塊,能不生二心嗎?多花幾兩銀子,買通一個見錢眼開的。”